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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婚日,迎亲的不是新郎却是先进府的小妾,我直接掉头回京

声明: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

第一章

戊戌年九月二十申时,卧城。

因新郎燕北大都督谢东风出外征讨未归,要另择吉日举行婚礼。自京城远道而来,本应锣鼓喧天风光进城的送亲队伍,如同普通车马队淹没在商贾队伍之中。

卧城是燕北与北狄之间的第一道关卡,燕北大都督府原本不在卧城。因谢家三代皆为卧城守将,故谢东风升为燕北大都督后,把都督府迁移至此。

自谢东风把北狄击退到万里之外不敢来犯后,燕北在兵荒马乱的大晋朝算是比较安稳之地,尤其大都督所在的卧城,往来商贩极多。

准新娘燕筝的贴身丫头绣兰,推开一道车窗缝,好让自家小娘子观看卧城风光。

手指大小缝隙自然看不到什么光景,但燕筝童年大部分时光是在燕北渡过的,七岁才随着父亲封侯任职禁军指挥使进京,离燕北已有八年之久。

当初燕侯任职之地,是距离横城约八百里外的信城。在这里自然寻不回她美好的童年回忆,最多是触景生情慰藉一下远嫁的离愁罢了。

燕父燕洛婴和谢父谢书华曾同为燕北中都督,两人少年时期便结下深厚情谊。成亲后,谢夫人一口气生了三子,燕夫人生了对双子,两家盼女成魔!

后来燕夫人怀上燕筝。当时谢都督戏称,若是弟妹此胎是女子,便给他五岁的幼子东风为妻。燕都督当场应下来,两人交换信物连婚书都提前写好。

时隔十六年,谢东风已然及冠,燕筝也及笄。谢夫人遣人上京迎娶燕筝。

燕侯虽爱女若命,但八年前一场战事,谢书华与长次子及其弟皆亡。唯余谢东风一点血脉,等着为谢家开枝散叶,再不舍也不能拖延了。

所幸谢东风极为争气,不但为父叔兄长报了仇,还当上了燕北大都督,没有辜负燕侯一片苦心栽培。这女婿一点都没丢他燕洛婴的脸面。

两刻钟后,迎送亲队伍到达了大都督府门前。

洞开的大门前站着七八人,领头的是一位满头珠翠打扮华丽,双十年华,作少妇打扮的美貌女子姓李名芸娘。

李芸娘目不转睛看着燕筝的马车。

一名身材丰满略显富态的中年妇人,扶着一名小丫头的手下了马车,径直朝她走过来。

李芸娘摸不准她是何人?脸上先露出了得体的笑容。

中年妇人上前先福身,含笑道:“婢子是燕小娘子的奶娘贞娘,不知夫人是?”

谢家如今只得姑爷母子二人,迎接的女子如此年轻,自然不可能是谢夫人,贞娘猜想是准姑爷手下将领的夫人?

李芸娘听到是燕筝奶娘心中先轻视了几分,暗道:“看来燕女在燕家并不得宠!主事的居然是个奶娘。”

她给贞娘还了半礼,笑盈盈地道:“妾身是大都督表妹,姓李名芸娘。比姐姐早进了几日门。婆母抱恙在床,特意令芸娘前来迎接姐姐进门。”

她朗声说话,“特意”二字又故意咬重来。让在场的人听个一清二楚。

燕筝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的小脸当即变了色。

未婚先纳妾也罢了,还让妾来迎接主母进门,这是何等折辱?就算是小门小户,也做不出这等失德无礼之事!更何况自家小娘子天之骄女,谢家怎敢!陪同在身侧贴身伺候她的大丫头绣兰、绣竹脸色铁青。

送嫁的人都脸露怒容!谁不知当年卧城破城,谢氏母子能活下来是自家侯爷出兵相救?谢家军折损惨重,不是侯爷分兵,他谢东风能有今日风光!

谢家迎亲之人也十分意外,深感难堪!大都督不在,夫人如此作为实太过分。这要置大都督于何地?

贞娘的笑容褪了下去,先是露出匪夷所思的错愕表情,然后浮起愠怒之色,冷脸一言不发,转身朝马车走回去。

李芸娘抽了抽唇角,豪门大宅出来的婢子也不过如此!一点礼貌都没有。

“小娘子……”

“知道了,回京。”燕筝目光落在贞娘气得不断起伏的胸膛上,精致的眉眼蒙上一层阴郁,打断她的话。

“就这样走?”贞娘一怔!她确是非常气愤谢家所为,但就这么走了,如何甘心?白跑这三个余月,路上餐风宿露之苦不说,这折辱之气也咽不下。

“要不然呢?”短短几息燕筝已经平静下来。她与谢东风虽是指腹为婚,实则连面都没见过。难道她要为这么个素未谋面,毫无感情的男人丢了她的风度?

贞娘沉默了,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,下去闹,没脸的不仅是小娘子。回京后再让侯爷收拾他们就是了。转身出去传话:“小娘子有令——回京。”

自家小娘子花容月貌,风仪秀整!就算退婚也不愁嫁,没他燕北大都督,还有满地王侯。想嫁谁,侯爷一句话的事。贞娘对着大都督门狠狠呸了一下。

第二章 怒离

燕家送亲队伍立即掉头,谢家迎亲队伍不知所措!

李芸娘呆了呆!她只想给燕家女下个马威,让她知道就算是占了正妻的位置,她也不如她!完全没想到对方如此硬气,万里迢迢自京城远嫁至此,居然连门都不进,马上就走。

身旁的大丫头玉环扯了扯她的衣袖,小声道:“姨娘,不能让她走,要不然大都督回来……”

李芸娘一跺脚,快步走下台阶,朝燕筝的马车走过去。叫道:“姐姐,妾身亦知由我接待姐姐不妥,奈何婆母卧病在床,夫君出外征战未归。

我虽是贵妾,但承蒙夫君看得起,在姐姐进门前,亦算是府中半个主子,总要挑起担子来。百善孝为先,难道姐姐要婆母抱病出来迎接乎?”

这是在告诉他们,谢东风宠爱她,她是“贵”妾。有宠又贵又有权,婆母生病,由她接待再理所当然不过了,若燕筝为此一怒离去,反而成了不孝无理之人。

贞娘气得浑身发抖,太无耻了!推开车窗,冷笑道:“我竟不知堂堂燕北大都督乃孤家寡人,既无相交好友,亦无部将,抑或好友诸将皆无妻?差一贱妾迎主母进门!寡廉鲜耻至此,谈何孝道?”说完“砰”一声把车窗门关上。绣竹和绣兰齐声道:“贞娘威武!”

贞娘刮了二人一眼,对上燕筝的似有若无笑意的明眸,垂下头来,小声道:“小娘子莫怪!奴婢就是气不过他们。要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在,一准拆了他们谢府。”

燕筝想到二位一模一样的坏蛋兄长,唇角勾了勾,柔声道:“不气,权当游历一番长了见识!”

绣兰点头:“小娘子心胸广阔,所言极是!要是进了他家门才知他们如此无耻,可就迟了!当以手加额才是。”

李芸娘吃了一脸尘烟,秀丽的容貌扭曲地瞪着离去的马车,心中得意随马车消失而逝去,忐忑起来!要是表哥回来知道燕女走了,会不会大发雷霆?

半刻钟后,大都督府静园。

“走了?”

在小佛堂念经的谢夫人李氏眉头皱成了“川”字。她四多不到五十,已是满头华发,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岁不止,爬满皱纹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采。

握了握手中的念珠,李氏脸上露出怨恨之色,冷冷地道:“走了便走了。我谢家已然应诺娶了他燕家女,走了便不要怪我们不信守承诺。”

“可是姑母!表哥回来知道,会不会生气?毕竟明面上没有燕家就没谢家。”李芸娘小心翼翼地道。姑母心里怨恨当年燕家救兵来迟,故而迁怒于燕家女。

“外面的人都知道北狄来犯。姑父八方求救,唯燕侯出兵相助,虽说出兵迟了。但卧城破城之时,若非燕家军到来,姑母和表哥恐……”

对上李氏凌厉的目光,李芸娘心中一凛!垂首小声道:“侄女虽然知燕家为夺大都督之位,故意延迟发兵相救,可别人不知道,恐招人口舌!给表哥带来不便。”

“哼!你都说了,我抱病在床。就算我没病,也断然没有未来婆母出门迎她进门的道理。她到门不入,连问侯亦不问侯我一声,本就理亏!何来说三道四?”

“可、燕女恼怒姑母让侄女迎接,她奶娘嘲讽表哥……”把贞娘的话学了一遍。委屈地道:“如此说来,倒是我们考虑不周了。侄女为妾地位低微,确实不配迎接少夫人进门。”

当年卧城破城,李氏堕马幸得她搀扶逃命,故而对她十分宠爱。听她说自己是妾地位低微,不由心生歉然!

“你是我嫡亲的侄女,谁敢看轻了你?若不是燕家女早和东风定了亲,便是让你做我正经的儿媳都使得!”

李芸娘心中暗喜,满脸娇羞,嗔道:“姑母惯会哄我开心!就怕表哥回来要责怪于我。唉!”

“他敢!”李氏瞪眼,即随又叹气道:“咱们谢家就指望着东风开枝散叶了。为等燕女,蹉跎他好些岁月!燕女既走,这次东风回来,你们便圆房。好早日给姑母生个大胖孙子。”

李芸娘羞红了脸,喜色直上眉梢,低头含羞道:“一切听从姑母安排!”她比谢东风只小一个月,别的女子在二十“高龄”早已成亲生子。自然是越快和表哥圆房越好!

次日李芸娘用了午膳,便留在静园帮李氏看账本。至申时初,忽闻外头铁蹄阵阵如擂,片刻后,前院传来高亢喜悦的高呼:“大都督凯旋……”

第三章 急追

“大都督回府……”

李芸娘心如鹿撞,粉脸微红偷偷朝李氏看了过去,却见她含笑看着自己,顿时涨了个大红脸。讷讷地道:“姑母……”

“走,一起去迎你表哥回府。”李氏不再揶揄她,站了起来。

谢东风把马鞭扔给亲兵,抬步进门。看到如往日无异毫无喜庆的庭院,皱起眉头对迎出的大执事萧毅道:“新妇没到?”

按行程来算应是这两天到的,他特意加快了征伐的脚步赶回来,以免委屈新妇。

萧毅本是他父亲的护卫后因伤了腿脚,便留在府中做了大执事,一向忠心于他。想起昨日李氏行事,便心生恼怒!一面迎他进去,一面把事情说了一遍。

谢东风脚步倏然停在了,俊脸迅速黑了下来!冷声道:“岂有此理!”转身往回走。

“表哥……”李芸娘扶着李氏的手出来,看到风尘仆仆一身铠甲的谢东风,进了二门又转身大步流星往大门走出去。忙娇声叫停。

年轻的燕北大都督容貌瑰丽,身材修长如松竹俊逸,并无武将的魁梧粗壮。穿上戎装肃杀凛冽,换了锦衣风流绝艳!一想到自己已是他的人了,李芸娘粉脸飞红,垂下头来。

李氏乜了她一眼:“什么表哥,得叫夫君!”凝目朝谢东风看过去:“才回来,怎的又要出去?”

谢东风冷瞥了一眼李芸娘,对李氏拱手肃容道:“见过母亲大人!儿子去追新妇回来。”

李氏顿时变色,冷声道:“不许去。燕女嫌弃为娘不亲迎她进府,到门不入。如此嚣张跋扈,我儿何必自取其辱?”

“是嫌弃娘没亲自迎她进门,还是娘您派一贱婢羞辱于她?娘心中有数!”谢东风不耐烦与母亲纠缠,一针见血。

“贱婢”二字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打在了李芸娘脸上,“唰”一下脸上血色全无!不可置信地看向往日温柔小意的表哥。

“住口,她是你表妹,你怎可如此羞辱于她?”李氏又惊又怒!厉声喝斥。

谢东风冷笑道:“妾者,上辛下女,辛为罪、罪女贱奴也!好好的良家女子自甘下贱为人妾,厚颜自称贵妾,怎不说贵奴乎?”拂袖出了大门。

“谢东风,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?你想气死我吗?”李氏气急呵斥着追过去。

谢东风翻身上马,转头沉声道:“母亲,你若眼里还有谢家,就不当行此荒谬之举,陷我于不义!”双足挟了马腹挥鞭飞驰而去,亲卫纷纷上马追上。

燕女还没进门,儿子就先护起她来了,若是进了门还了得!李氏气得眼前发黑,一阵天旋地转!

她身旁的婢子急急伸手扶着她,惶声道:“夫人息怒……”

大晋朝皇帝昏庸无能,贪图享乐!上梁不正下梁歪,在位五十余年,贪污腐败之风盛行四十余年。天灾人祸络绎不断民不聊生,皇权旁落,各地诸侯军阀渐生异心。

十年前发生了绛侯、南淮大都督等军阀假借勤王之名造反兵祸。当时朝廷镇压了三年之久才平乱。燕洛婴亦是因此调回京师任职禁军指挥使。

此时的朝堂更加腐败混乱。各地枭雄都起了争霸问鼎之心,相互吞并占据扩大地盘。国库空虚,朝廷兵弱将少,已无法约束内乱,只能听之任之。

燕筝一行自京师到燕北卧城,碰到过无数次战争。所幸燕侯声名鼎盛深得帝心,谢东风威震燕北,派来迎亲的又是精良铁骑,一路安然无恙!

燕筝两位兄长有任务在身,没有送嫁。燕侯原想谢家承他恩惠良多,断然不敢苛待爱女。谢家既派了一百五十铁骑,他便派十八名武功高强的侍卫随行即可。

出了卧城,领队的侍卫长卫华担心路途遥远,只有他们十八人余下五十皆奴仆,遇事恐有不测!逐打马过去,请示燕筝,是否派人到信城跟云都督借一队人马回京?

信城中都督是燕侯旧部,一向对燕侯忠心耿耿,若是知道燕筝独自回京,就是燕筝不开口,肯定也会派人护送的。燕筝点头同意下来,正值乱世,护送的人多好过少。

八百多里路,就算云都督立马安排下来,除去吃睡的功夫来回恐怕也要三天后才能过来。京师之路与信城背道,他们坐马车走得慢。燕筝吩咐边走边等云都督的人马过来。

走到第三天傍晚,已到北燕边缘地带。在燕北境内还算安定,出了燕北境就时有暴乱发生。

卫华提议先在前方清水县住下,等云都督的人过来。燕筝应下。

第四章 乱军来袭

戌时初,燕筝一行进城,住到提前租下来的了清水县一处私宅中。

他们人还没安顿好,大街上就传来了闹哄哄的慌乱之声。卫华连忙派人出去打听。

侍卫郑兴出去小半个时辰回来,脸色不大好!禀报道:“由流民聚集而成的乱军,在二匪首张大成的带领下正朝西城门过来,声称要拿下清水县。”

张大成等乱军是近半年才聚集起来的,共有十万余人,之前一直在各地作乱。竟跑到燕北,不怕谢东风让他们有来无回?

卫华心里想着,眉头紧皱:“来了多少人?清水县驻军有多少人?”小娘子是不能有闪失的,否则他一家老小也就不用活了。随行的侍卫和他处境相同。

“号称五万!此地驻军只有三千。”

“这么少?”卫华惊讶!清水县再往西北一百七十里,便进入西北地界。谢东风不怕西北军来犯抢地盘?

“主力兵不在此地,而是在接近西边的少康郡。”

郑兴顿了顿又道:“谢家军向来骁勇善战,属下刚才看到县令和守将正在全力布防,想来已派人求援。若能支持得一天一夜,少康郡那边的人马肯定能赶来。”

卫华脸色凝重,道:“你和柱子轮流出去探听消息,若有不对,马上来报。”又吩咐诸手下打起精神来,如凶险马上保护燕筝离去。

卫华原本以为流民号称五万,应该是个虚数,最多也就一万余人。没想到对方虽无五万却有三万之众,也不知道从那里来的一批精良兵器马匹,先头部队来得迅速,清水县给打了个猝不及防。

守将和县令组合的军民坚守不到两个时辰,城西门就给攻破了,乱军涌了进来。一时间城中人翻马仰,厮杀声震天宛在耳边。乱军四下杀人纵火,大火映红了半边天。

卫华一听城西门破,让婢女叫醒燕筝,护送她离去。前方开路的侍卫在宅院路口遇到乱军。让他们意外的是,追过来的乱军居然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。

为首的几名乱军身手了得,能看得出不但是正规军,还是身经百战的军士。柱子他们四个抵挡了一会就被砍翻了。卫华只得护着燕筝退回宅中。

进了宅院,卫华令手下关上大门,用圆木撑死。吩咐四名身手较好的侍卫护住燕筝,自己带着余下的九人拿了弓箭射杀追过来的乱军。

燕筝一开始心慌意乱,被送回房间反而定下神来了。沉声道:“绣梅叫个小丫头看看后门如何?”

绣梅应了一声,冲出去叫了车夫去后门查看。

来人武功高得吓人,卫华等人的乱箭全部被他们格飞,不过是几个分令时便到了宅院前,两名轻功好手跃了进来。打斗声瞬间大作。留在房中的诸人吓得唇青脸白。

贞娘把燕筝搂在怀中,慌张道:“这可如何是好?不是说谢都督威震燕北吗?怎的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作乱?”

站在房门前的四名侍卫紧握着长剑,脸色难看到了极点,院中战况不妙!他们都是以一抵十的好手,但来人不一会就砍翻了好几个兄弟,连卫华胳膊都中了一剑。

“小娘子,把脸给抹黑,换一套丫头服式。咱们抵挡不住了。”武功仅次于卫华的二头张城沉声道。

他的话音一落,几名小丫头就争先恐后转身去翻自己的衣服,要替燕筝更衣。

绣兰红着眼睛道:“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意冲小娘子来的,小娘子恕奴婢不敬,借你的衣服一用。”

燕筝心中一暖!道:“如果后门可以走,一会咱们分头跑。等兵灾过了再到衙门集合。”

贞娘松开燕筝蹲到地上摸了灰尘往她脸上抹,颤声道:“好小娘子,一会奴婢陪你一起走,万不能走失了。”

小丫头方给燕筝披上外套,外头脚步声就传了过来。两名侍卫持剑迎过去。

“小娘子得罪了!”张城和张镇兄弟上前拽了燕筝的胳膊,飞快往后门方向冲过去。

贞娘低声道:“大家分头跑,别全往后门跑,能躲那躲那去。”说完冲了出去。

张城先冲出后门,只看到一大群人持着火把冲了过来,自家的马夫倒在血泊之中,只得转身回来,低喝道:“有乱军杀来。阿弟你带小娘子找个地方藏起来,我拦一拦。”

燕筝又惊又怒!怀疑是谢家安排的好戏?否则爹给的侍卫怎么会抵挡不了几个乱军?一时想不明白,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?脚不沾地顺着张镇的力道跑。

第五章 公子如画

张镇见她还算镇定,慌乱的情绪稍感安慰,院子里有一口井,他低声道:“小娘子把你外套除下。”

燕筝不明所以,仍听从他的话把身上外套除下来,因为紧张扯了丫头的外套,自己的怎么也解不下来。

张镇情急之下,道:“得罪了!”伸手用力一扯,顿时把她的外套扣子扯崩,他顺手把她外套扔进井中,又扯掉她一只鞋子扔到井边。

将她横抱冲进了厨房,放到地上。掀开一旁的冷锅,低声道:“进去,捂住鼻子爬进烟囱里。”

燕筝咬牙跳了进去,朝着黑乎乎的烟囱口钻进去。她身量单薄,烟囱极大,轻而易举钻了进去。

张镇迅速把锅放上去,又特意用火烧棍搅了搅灶肚里的火灰。这才转身出厨房迎敌。

烟囱里有很多积存的火灰,燕筝用衣袖捂住鼻子,忍了好久才把喉头的痒意压下。外头的厮杀声变得遥远起来。想到正常情况下,无人想得到她藏身于此,心中稍安!

又想,不知奶娘他们能否平安渡过?侍卫伤了多少?把冲出宅院后的事情想了一遍。那伙子人不管是不是真的乱军,冲她来的意图太明显了!

她一介弱质女流,父亲政敌虽多,但都远在京城,不可能跑到燕北来谋害她。除了忘恩负义的谢家,实想不出谁会对付她?难不成是谢东风的仇敌?

她胡思乱想了足足大半个时辰,院中打杀声渐渐平息。但远处的厮杀声仍然没有停下来。一时间手足俱凉!恐怕她的人已经全军覆没了?

大约过了半刻钟,外头传来了“砰砰磅磅”搜索翻查的声音。不多时有脚步声进了厨房,然后又停了下来,似乎在打量观察?脚步声再次响起,靠近了她所在的火灶。

燕筝紧张到心“怦怦”狂跳!担心张镇没有掩饰好留下痕迹,把她给暴露了。足下泛起微风,跟着一亮!

一道冷沉之声响起:“出来……”

燕筝如坠冰窖,心瞬间沉到了低谷!

厨房外又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,谢东风看着那只露在烟囱下半黑半白的赤裸小脚,眉心突突跳,沉声道:“不许进。”

厨房外的脚步声一顿,停了下来。

“是!”几道声音整齐响起。

谢东风伸手屈指叩了叩烟囱,放缓了语气:“可是燕娘子?我是谢东风,乱军已击退。出来。”然后他看到那只赤裸的小脚脚丫蜷曲起来,这是紧张的反应!

也许是男性骨子里头天生的顽劣性作祟,谢东风突然就期待起和未来娘子的第一次见面起来,语带促狭:“卡在烟囱里了?”

燕筝一开始是害怕,听到是谢东风,大脑中出现了短暂空白,想不明白他为何为出现在此?再听到他揶揄不由得:“……”烟囱有脸盆大,要是被卡住,她得有多胖?

谢东风知道燕筝比他小了将近五岁半,但那是年龄,却不知道他的小娘子人也娇小到如同纤纤杨柳。

小姑娘慢慢从烟囱里滑出来,顶着一身烟灰,白色里衣染得块黑块白,巴掌大的小脸,白的如雪,黑的如墨,亮的是宝石般熠熠生辉的明眸!宛如一只黑白斑驳的小猫。

谢东风突然想笑,于是他便笑了,性感的唇抿着唇角轻翘,星目里尽是碎碎笑意!公子如画,一笑如牡丹绽放,国色天香妖娆美艳!

燕筝没想到谢东风如此好看!在她想象中,叱咤风云的燕北大都督应是五大三粗,魁梧威武之辈!眼前之人和想象截然不同,竟是位倾城绝艳,比她还要靡丽的男子!

要不是一身沾了血渍的银甲,衬托得他英姿勃勃威武非凡,男儿气概十足,身量又高,当真是雌雄莫辨!反差太大,燕稳怔愣住了!

谢东风知道自己好看,不过把眼前的“小斑猫”迷住,还是让他感觉到怪有趣的,伸出修长的手,忍笑道:“好看?”

燕筝小脸瞬间爆红,这人真是谢东风?垂首避开他的手,自己扶着灶头迈了出去,小声道:“谢谢公子相救!小女的人可还在?”

谢东风剑眉一挑,收回了手。将身上披风解下披到她身上,目光落在她赤裸的小脚丫上,转身走了出去。“死伤无数,不知那些是你的人。”

披风盖到身上时燕筝心中微暖,听了他的话,全身冰冷!顾不上赤脚边系披风边追到门口,看到他弯腰拎起自己那只绣花鞋转了回来,不由得大为窘迫!

第六章 莫怕,有我在

谢东风似乎没看到她的窘态,走到她跟前一步外把鞋子扔到她脚边,知道小姑娘脸皮都嫩,背过身问道:“可有受伤?”身后传来窸窸窣窣之声,小姑娘在弯腰穿鞋。

“没有。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里?”

小姑娘声音镇定!谢东风心道:“就是不知道方才慌乱逃跑时,如何把鞋子给跑掉了?”答:“练武之人耳聪目明,听到你的心跳和呼吸声。”

燕筝:“……”一时无言!

谢东风还有一大堆烂摊子要收拾,无意和她逗留在此,转身居高临下看着她:“不用我抱,便跟上。”

燕筝再次瞠目结舌,这个貌似风流不羁的妖孽男子真是谢东风?突然想到了李芸娘,怕真是个风流好色之辈!敛了眉了眼垂首。

谢东风所言不虚,除了派去信都督的一名侍卫,十七人死五,重伤七,另四人都不从程度受了伤。五十名奴仆除了女的和小厮,成年男子全部被杀,只余二十人。

看着大厅外摆着的尸体,燕筝泪水流了下来。这些人都是因她而死的。不管出于忠心或迫于无奈,他们都尽忠了。她虽是高高在上的贵女,但并非铁石心肠!

谢东风听到身后没了细小的脚步声,只道她给吓到了。一转头,看到小姑娘停下来,看着地上的尸体默默流泪,时不时用衣袖试擦一下。

他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:“这些人都是你的?”

“嗯!”燕筝哽咽着点了点头,小脸给她抹得东一道西一道,越发变得污脏。

谢东风还以为宅子配有奴仆,都是她的人,可见燕侯对她宠爱之极!给的都是死忠之士。他询问她在何处,竟无人答他。还是他表明身份后,才告诉他没跑出去,不知在那?

那十余名侍卫的身手相当好,没有十年苦练没这样的功夫。可惜!他们遇上的是杀人无数自幼训练的死士。想到都是因母亲之故,累小姑娘吃了这大苦头!

谢东风心中歉然,伸手摸了摸她脏兮兮的小脑袋,柔声道:“莫怕,有我在,不会再让你有事。”

燕筝是怕,但不会因为害怕而哭泣!微微偏头避开,哑声道:“谢谢公子!”

小姑娘现在对他有戒心故生分,谢东风心生怜惜!说道:“还有活着的在客厅,进去看看。我要出去善后,会留下人手保护你。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们便可。”

燕筝又福身道谢!

谢东风颔首,大步朝大门走出去,他的几名副将跟上,留守在院子里的士兵却没有离去。

燕筝目送他出去,转身小跑回客厅。

厅外守着士兵,贞娘等人不明情况,不敢强行出去找燕筝,便帮军医替伤员包扎。看到燕筝进来,人人激动得热泪盈眶,低呼着扑过来。

贞娘和四个大丫头拉她到了角落,又是摸又是翻看,询问她是否受伤?张城没了,张镇重伤昏迷不醒。故她们担心到半死!此时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跟前,激动得语无伦次。

燕筝解释了几句,道:“我的财物可在?若在,一会多给些银子奖赏伤者,没了的遗体寄存到义庄,回头再扶灵回去,不可轻慢了他们。”

“在的,都在。姑、谢都督来得及时,全部没动。”贞娘忙道。替她抹了抹脏兮兮的小脸,爱怜地道:“小娘子先沐浴更衣,这样子太狼狈了。”

贞娘终归不放心燕筝,伺候她沐浴时,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,怕她逃走时碰着刮着了不自知。看到除张城兄弟拽着的一对胳膊青瘀外,其余地方皆无损伤这才放心!

绣竹见燕筝归回来时身上只得里衣,外头披的是谢东风的披风,担心她着凉,又跟军医讨了一贴风寒药煎给她服下。

一路奔波到卧城没有停歇,又掉头转回,今晚更是惊险百出,折腾到这时已经是寅时末。

燕筝困得不行,得知卫华虽受了几处刀伤还能勉强走动,一众婢仆配合他善后。在贞娘和绣竹伺候陪伴下睡了过去。

睡醒已是次日未时初,换了绣梅绣兰进来伺候。燕筝想到昨晚临危绣兰要扮成自己,舍身救主,赏了她五十两银子。

绣兰知道她一惯大方,赏的东西不喜人推辞,大大方方的收了。一面替她梳头一面道:“昨晚幸好大都督来得及时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
绣梅一向惯打听,在一旁替燕筝找衣服,昨晚兵荒马乱东西没归置好。道:“罗将军说,大都督原本在东北郡讨伐来犯的赤阳军,怕小娘子到了,特意赶回卧城……

第七章 可是为我而学

……一进大都督府,听说小娘子走了,茶都没喝一口,掉头就出来追。追到半路,得知清水县被乱军围攻,急急调兵过来把匪军打跑。打听到小娘子在这里,就赶过来。

罗将军还说,大都督还要善后,一时半会过不来。不过留了上百人在这里守院子,让你尽管放心!该吃吃该睡睡。等大都督处理好军务便过来。”

燕筝没问她,她自己絮絮说了一堆,又道:“大都督长得真俊啊!换上红装恐怕和小娘子你不相上下。就是京城里也挑不出这样的人物!侯爷当初什么眼光?”

燕筝:“……”

绣兰幽幽地道:“俊俏是俊俏,心也是花的呢!”

绣梅猛然想起他的“贵妾”来,顿时恶心到了!闭嘴,把找好的衣服拿来,见燕筝睨着自己,讪讪地道:“花儿好看,奈何浇了粪!”

燕筝嘴角抽了抽,这鬼丫头!

用了午膳,外头突然传来密集整体的脚步声。燕筝看了绣梅一眼,绣梅会意,福身走了出去。

不一会,她脸带喜色走了回来,福身道:“是铁大哥带着云都督给的人回来了,共三百骑兵,个个高大威猛,想来是精锐。云都督真真是个好人!”

见燕筝愁眉不展,有心逗她乐,长叹:“不枉侯爷疼爱他,比浇粪的好多了。他们听到清水县被围攻,急得早午膳都没用就飞马过来。卫大哥在招呼他们用膳。”

燕筝和绣兰听了她的形容不禁好笑!

燕筝四个大丫头,绣梅年纪最大,却最活跃;绣兰沉静内敛;绣竹憨娇细心;绣菊是个锯嘴葫芦,但做得一手好账。奶娘贞娘泼辣护短。都是忠仆!

用了午膳,因有外男在,绣兰替燕筝戴上帷帽出去先安抚伤员,待云家军用完膳再打个招呼。

云都督亦为谢东风下属,留下保护燕筝的将军罗四海与领队的云家军将军铁振相识,便一道与他们喝酒。

罗四海得知是过来保护燕筝回京的,差了一小兵去报告谢东风,省得一会未来都督夫人跑了,他不好交代。

谢东风善后工作也安排得差不多了,便打马过去找燕筝。

一路上碰到诸多死伤者,满城挂白哭声不断。不禁心中烦躁!燕北百姓都是他的子民,遇此大难,是他卫护不周,愧对父老!

天下大乱,燕北境内看似安定,实则边境时有兵变,都是想吞并旁人地盘的军阀,他几乎没个空闲。想起燕筝之事更为头痛!燕女倔强,母亲固执,后宅如何能安?

昨晚的死士或死或逃,没一个活口。匪军将领倒是捉了几个,还没时间审问。看起来似是有意针对自己?燕侯为人圆滑,在燕北几乎没仇家。

他纵马疾驰,片刻便到了燕筝落脚的宅院。守门的士兵正欲高呼,给他抬手制止了。翻身下马把马鞭扔给了副将,抬步走了进去。

打扮整齐戴着帷帽的小姑娘端坐在主位上,询问军医诸仆伤势,问得极为详细,用药忌口保养无一遗漏。一旁有婢女专门记录下来。听她口气对药性也颇为精通。

谢东风静静站在萧墙旁,听着她琴韵十足的悠然声音,原本的烦躁渐渐平息,心道:“虽年幼,理事老到!这是治家、医药之道,可是为我而学?”

军医告辞出来,看到静立在萧墙旁的谢东风,慌忙拱手高呼:“小人参见大都督!”

谢东风颔首,举走朝客厅走过去。

燕筝听到军医呼声,站起来快步迎了出来。走到门前,和谢东风相隔不过一臂,四目相交。

燕筝看到他好看的星眸布满血丝,俊美的容颜尽是倦容!不由得一顿,心道:“想来他一夜不曾合眼,所以疲惫至此!”福身道:“见过谢公子!可有用膳?”

谢东风透过轻纱凝视着她,很漂亮的小姑娘!

螓首蛾眉;双剪水双瞳清澈明亮,隔着轻纱亦难掩其光芒;琼鼻秀丽;菱唇线条优美,唇角微微上翘,仿佛总噙着一丝甜甜笑意;肤白如美玉;风仪秀整!

谢东风暗道,果然生活在京师的姑娘,就是要比北地的精致一些!轻咳了一声,“用过了。可有休息好?”

燕筝小脸微红,这人怎么问这个?垂首做了个请的姿势:“大都督忙了一夜,想必累了。请进来喝茶,稍做歇息。”

谢东风啧了一声,连公子都不叫了,直接叫大都督,这是要和他生分再生分到天边去?进去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。

小丫头执壶上前斟茶,又悄悄退到一旁。

第八章 悔婚

谢东风喝了口茶,见她自行坐到自己下手,斟酌了一下,说道:“家母行事不当,累你吃苦,很是对不起!是我考虑不周。你莫与她计较!回去我便劝诫她。收拾一下随我回去。”

燕筝料到他会让自己跟他回去,但没想到他毫无架子出言道歉,有些意外!从李芸娘自报身份的那一刻开始,她便没想过回头。更何况还有一个莫名其妙针对自己的谢夫人。

“小女与谢公子情浅缘薄,耽误你多年未能娶妻,心中十分愧疚!亏欠谢公子的纵千金难偿!所幸余生漫漫,小女还有机会慢慢偿还。

谢公子与、李姑娘情深义重!君子有成人之美,不夺人所爱!小女自愿退让。祝你与李姑娘‘恩爱两不疑,白首不相离。’我已备下贺仪,还望谢公子笑纳。”

“解释一下……”谢东风似笑非笑看着她:“我谢东风没纳妾,更无贵妾……”

燕筝错愕!杏眼瞬间张大,似有万千星辉流转!

男人修长的手执壶替燕筝续茶,凝视着她:“那是家母自作主张所为,没有我的认可,她什么都不是!你放心好了,就算纳妾,也会在大婚之后……”

燕筝敛目,奸狡小人,不知道用这套说辞骗了多少姑娘?果然是浇了粪的。

谢东风何等聪明,捕捉到她明眸中一闪而过的鄙夷,接下来那句“与妻不合,方考虑。”便没说出来。说出来倒像是他非她不可似的!那个男人不三妻四妾?就你燕女专横?

他本是不羁之人,看似风度翩翩,风流温柔,前提是没有惹到他,他乐意哄你玩,实则清高孤傲!不否认他对她有那么一点期待,因为她是他未来的妻,但现在似乎没必要了。

燕筝纤纤如玉手指,轻点桌面以示谢意,轻声道:“自古婆媳姑嫂和睦与否关系后宅安宁。小女不知何处令堂不满?自知脾性顽劣,难讨他人欢心!

谢公子志向远大!《礼记》有云: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。’小女无意拖累公子壮志步伐。便不随谢公子回卧城了。多谢公子前来相救。小女家去后,定回禀明父亲大人报答公子。”

“随你,原物归还!”谢东风不置可否点了点头,自怀中掏出一块做工精致的碧玉双鱼,搁到桌上。站了起来,大步流星离去。

喜欢他的女子多了去,这么多年孤枕独眠换来一朝毁约,说不愤怒是假的,但他不屑强求!不就是个女人吗?他想要,公主也能尚。

燕筝知道他生气,默默把还带着他体温的双鱼玉璧握在了手中。这是她和他的定亲信物,他、一直携带在身?

“小娘子……”绣梅欲言又止!既然姑爷都解释了,小娘子何苦执意悔婚?转念一想,那李女是谢夫人替姑爷纳的,恐不好退。且谢夫人行事悖谬,就算小娘子不悔婚,大都督军务繁忙,又能护得几次?这样也不定是坏事!

谢东风走到大门,便看到罗四海和铁振候在大门。两人齐齐上前行礼。

铁振把出现在此的原因说了一遍。

谢东风淡淡地点了点头,对罗四海道:“各地混乱硝烟四起,你带你的人随铁将军一道护送燕小娘子回京。”

“是!”罗四海抱拳应下,心中却愕然!大都督连夜追到这里,只是为了送燕小娘子一程?明明说好要成亲的,这是给燕小娘子拒了?

谢东风下了台阶,接过副将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,坐好又转头道:“你们小心一些,特别是西北境。”

罗四海和铁振心中一凛!抱拳齐声道:“是!”

西北巡抚花赞与大都督不和,燕北与西北数次交兵。其长子花荣差点被大都督一箭要了小命,每每提到大都督都恨得咬牙切齿。

谢东风吩咐完毕打马离去,没走出多远,便遇到手持急报的斥候。乱军大匪首李世雄与赤阳侯手下的猛将元焕联手,卷土重来攻打东北郡。

谢东风之前出战便是和赤阳军交手,对方已经溃退。没想到又派了元焕过来。只是为何李世雄会跑到东北去?与张大成一东一西?

元焕勇猛无敌,是个劲敌!乱军加上赤阳军共有十二万之众,东北郡是燕北物产最丰富之地。谢东风不敢大意,当即快马出城赶往东北郡。

燕筝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混乱。父亲在燕家人来后,立马安排她出嫁,就是考虑到一旦天下大乱,路途凶险,她与谢东风的婚期就会被无限推迟。

第九章 有仇

在清水县停留了一天后,让卫华留下来照顾受伤的侍卫,燕筝与铁振、罗四海等人上路。

进入西北境,时有小股流民乱军作乱,所幸他们人多众势,倒没人敢招惹。地方官员知她是燕侯之女,亦不敢为难。

各路关卡森严,每进一城都要等候多时才能进城。如此一路停停走走,直到第四天,才正式进入西北内围。

铁振和罗四海严谨起来,叮嘱诸手下打起精神。

燕筝不明所以,让绣梅打听了一下,才知道原来西北巡抚花赞与谢东风有仇。

燕北地大物博,四周军阀时不时骚扰边境抢取财物,或抢几个村寨来试探谢东风容忍度,都被他毫不留情打了回去。

这花家是这些匪军中的奇葩,别人抢他们跟风,别人不抢他们龟缩。别人抢地盘,最少抢个一村一寨,他们只抢一块地,一条河。

谢东风忍着不理会他们,横竖抢的不多。主要也是分身不出来,四面豺狼虎视,将士们疲于奔赴。

花家见谢东风不管,便胃口越来越大。一次借着东家打劫西家强抢之机出兵,抢了一座城池。

这下捅了马蜂窝,谢东风派手下猛将肖猛一顿好打,将近三万花家军杀剩八千。这仇便结下来了,双方正式开战。

谢东风打到花赞管辖的西岭一带。花赞最能打的儿子子花荣被谢东风一箭射翻。不过谢东风嫌弃地方太荒芜没占领,在西北大都督干预下退兵了。

绣竹听得津津有味,闻言道:“既然嫌弃荒芜,缘何不打直接把西北拿下来?”

绣梅悻悻地道:“看不出来,绣竹姐姐你是个好战分子哪!”

绣竹:“……”噘了噘嘴:“我是觉得大都督这仗白打了,别人都在抢地盘,恨不得多一块地才好。大都督没占领多不划算!小娘子,你说是不是?”

“西北又不是花家的,一个巡抚能管多少地?大都督是打花家又不是打西北。要是西北跟燕北打起来,就真的天下大乱了。所以只能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,而不是霸占。”

燕筝说完,心中一动!其实谢东风很勤政爱民,把燕北守得死死的。要知道在他辖境外的百姓,这些年来饱受兵灾战乱,相对而言燕北境内甚少发生。

这晚酉时初进了芜城地界,罗四海和铁振都提议住驿站。大概是担心花家使坏,进城会被瓮中捉鳖。

他们本就为了避开和花家起冲突,已经绕路多走了三百余里。没必要为一时方便惹来麻烦。燕筝同意下来。

驿丞安排了最豪华的大间给燕筝主仆。

罗四海和铁振一进来就先布防,里外几重把燕筝主仆护得死死的。

上半夜安然无恙,到了下半夜。燕筝被如同滚雷的铁蹄声惊醒。急急叫了守夜的绣兰去打听。

罗四海已到了门外禀报,花荣领了千余铁骑包抄过来。请燕筝做好随时离去的准备。

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!燕筝睡意全无。绣兰和绣竹合力伺候她更衣整装,又叫了小丫头去通知各人。

铁蹄声来得迅速,似滔天海浪铺天盖地卷席而来,片刻之间便到了驿站外,似浪潮退去。步伐整齐声音,虽停地面上仍有微微震荡感!

已近立冬,北风呼啸而过,依稀听到外头的斥责喝骂之声。纵然看不到外头的光景,也不难想象出一触即发,剑拔弩张的场面。

贞娘等人经历了一场浩劫,虽然不如上次惊慌失措,但仍然难免紧张,都沉默着护在燕筝四周。

燕筝握紧拳头,谢云两家共四百铁骑对上花家千余铁骑,除非是父兄手下的凌云三骑,否则很难有胜算。就是不知道花荣是冲西北军来,还是想拿她威胁谢东风?

沉默的时光仅有半盏茶,外头传来了金戈铁马杀伐声——打起来了。

一名云军百夫长领着十名军士大步走了进来,停在门外一丈,拱手道:“燕小娘子,花荣丧心病狂,扬言要请您到府上喝茶。铁将军和罗将军已和他们打了起来。未将杨建明奉命前来保护您。”

燕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!果然是要拿自己威胁谢东风。沉声道:“两位将军没跟他说明白,我与谢大都督已解除婚约,路过此地只为返京?”

杨建明一愣!心道:“这等没辱大都督的话,我等怎好宣之于口?”苦笑道:“燕小娘子与大都督婚约天下皆知。婚事成与不成不重要,重要的是能抢到您……”

第十章 跳楼自尽

燕筝明白了,她不要谢东风也好要也罢,抢到她,就等于羞辱了谢东风。堂堂燕北大都督无论是被退婚,还是未婚妻被抢,都会颜面无存!除非是谢东风不要她。

想到明知会落到如此难堪境况,谢东风仍然派人送她离去,燕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!这人看似温和,实则清高孤傲,纵然要独自面对不堪,亦不强求。

外头人嘶马鸣,兵刃铮铮,箭风如啸,战况激烈!

花家总归是朝廷命官,就算与谢东风恶交,难道还敢与父亲作对不成?这些将士都不是他们燕家的,燕筝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枉丢性命。霍然站起来,朝楼梯走过去。

贞娘等人连忙追上,齐声叫道:“小娘子,你意欲何为?”

杨建明也是一怔,见她不是出去只是上楼,便没有制止,大步流星跟了上去。

燕筝跑到二楼推开窗户,火光冲天,打斗得比她想象中还要激烈。倒在地上的将士来不及爬起,便被铁骑践踏而亡。黑暗中分辨不出敌我,只怕死在自己人铁蹄下的也有。

她咬了咬牙,双手撑在窗沿之上,料想纵使大声呼叫声音亦难传出去。转身拿起烛台,对杨建明道:“给我准备好马。我从此处跳下,将军在下面能否接住我?”

杨建明呆了呆,燕筝身形单薄,人生得也娇小,他虽非力大无穷,但接住她并不成问题,点了点头。“能!”

“那好!一会我放火烧这里,然后跳下去。劳烦将军接住我。”燕筝说完,转头对贞娘道:“让玉柔换一套跟我身上这套差不多的衣服。”

玉柔是她的二等丫头和她身量差不多,清水县一役中她撞破了头,正好伪装成她。

杨建明听到这里,明白燕筝想干什么了。深深地看了她眼,拱手道:“未将下去安排。”

贞娘也带着诸人下去。

等杨建明准备妥当在院下冲她拱手,燕筝点燃了房中的帷幕,天干物燥不多时屋顶也燃烧起来,将打斗中的人目光吸引过来。

燕筝搬了张椅子站到窗台边上,沉声提声道:“逆贼花荣听好了!吾乃禁军指挥使燕侯之女燕筝……”

“燕小娘子,不可鲁莽……”与花荣厮杀中的铁振大惊失色!想也不想便撒招掉转马头便朝驿站冲杀回去。

花荣一愣,抬头凝目看过去。一身披玄色看见着大红襦裙的娇小少女站在窗台之前,双手扶着两边窗沿。狂风吹得她青丝与衣裙飞舞,身后是熊熊大火!

他天生目力过人,纵使逆光也看到了,阴影下少女绝美的容颜,如同用上好的美玉雕琢而成完美无瑕,明眸晶晶如寒江秋水映星月!不由得看痴了……

只听到那如玉美人儿,脸容凛然,英姿飒爽,声若悠然琴韵,抑扬顿挫:“……闻汝谋反作乱,欲拿吾为质子,逼迫吾父为虎作伥。

吾虽为一弱质女流,亦不愿为贼利用,愿一死以保吾父丹心不移,效忠吾皇,吾皇万岁、万岁万万岁……”纵身自火光之中跳了下去。

花荣正在暗忖美人就是美人,就连声音都如此优美动听!至于美人说了什么?他只听到了音没听到字。

突然看到美人自窗口一跃而下,不由得魂飞魄散!想也不想打马冲过去,如此极品美人怎可香消玉殒?痛煞心肝也!

杨建明稳稳接住燕筝,迅速把她放到地上,贞娘等人呼啦一下拥过来,替她换了普通士兵装束。

杨建明等人借着混乱,拥着燕筝骑马掩杀出去……

花荣没冲出多远,就给一部将拦住了,沉声道:“大公子,闯大祸了!赶紧下令停战。燕女咬定咱们造反,要捉她为质子逼迫燕侯就范,跳楼自尽。

此事传出去,不用燕侯来收拾咱们,谢东风第一个就会杀过来。还有诸多想抢占地盘的王侯,这是给他们送了一把光明正大的屠刀啊!”

花荣如兜头浇了盆冰水,一个激灵,怪叫道:“这燕女怎的如此阴险刚烈?不对!一定是姓谢的人逼迫她,想栽赃嫁祸于我。传令停战,我要进去看看死没,没死救回来再说。”

部将:“……”色字头上一把刀啊!

燕北军相互之间有暗号,杨建明等人拥着燕筝杀出去。打了暗号,将士们不动声色暗中相助,正好花荣下令停战,顺利冲出了重围。

罗四海乘机让将士分成几路杀出,分散花家军注意力。自己也带了一小队人马追往燕筝离去的方向。

第十一章 美人儿你太狠了

驿站四通八达,铁振冲回驿站听到手下报告,晓得燕筝逃出去了。心中松了一口气,对燕筝计策啧啧称奇,不愧是燕侯之女,巾帼不让须眉!

铁振当机立断,让会骑马的婢女绣兰抱着头破血流“死”了的玉柔,拥着她们一面杀出去,一面高呼:“花家造反,逼死燕侯女公子……”

燕北军收到指令分头杀出,花荣下令停战,他们又是精锐铁骑借着这个空挡轻易冲重围。

花家军目睹燕筝跳楼,又听到铁振等人如此高呼,全部惊呆了!看到他们冲出来,也不知道是追还是不追?

花荣惊怒交加!纵马朝铁振追杀过去,喝道:“姓铁的,你给我把燕小娘子留下,让军医救治。”

铁振边打马狂奔边叫道:“人都死了,姓花的,你禽兽不如,还想抢燕小娘子冰清玉洁的遗体,当真是丧尽天良,丧心病狂……”

听得花家军目瞪口呆!

花荣气了个仰倒,打马狂追,喝道:“把他们给我拦下……”

铁振大叫:“花家造反,逼死燕侯女公子,要杀人灭口……”

他一呼百诺,手下纷纷跟着他高叫,声音传出去,分散逃离的燕北军也跟着叫……

花荣险些吐血!他只不过想把燕女抢回去,煞煞谢东风的威风,顺便换几个县城。根本没想过要对燕女怎么样?只要人完好无损,料想燕侯也不会因此大动干戈。

当然,看到美人儿后,他还想着坏了燕筝名声,娶了她。女儿都成他的人了,燕候能如何?杀了他让女儿守寡不成?没想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斯地步!

铁振等人一路奔波而来,人疲马乏,自然跑不过坐等他们送上门的花家军。跑不过十里,便给他追上来了。

下令手下将士把铁振等人拿下。花荣纵马过去,一把从瑟瑟发抖的绣兰怀中抢过来“死”了的美人儿,手才碰到美人儿,就发现她抖得厉害!

原来没死?花荣心中一喜!口中说道:“美人不怕,我不会伤害你的。”手掀开蒙在她头脸上的斗蓬帽子,充满期待,映入眼帘分明是一个较清秀的少女!

他呆了呆,勃然大怒,把玉柔往地上一扔,破口大骂:“我操……姓铁的,你小子阴我!燕女根本没死?”掉转马头挥起大刀朝铁振杀过去。

铁振边打边大声道:“老子知道你禽兽,所以特意引开你的。燕小娘子遗体这会子肯定收起来了。此事老子一定禀明燕侯,让天下人看清你这禽兽面目,连尸体都不放过。”

花荣气得哇哇大叫,一边挥刀猛砍一边吼道:“给我追,一个都不放过。生要见人死要见尸!老子给他们阴了……”

花荣手下人跑去传令,又有人提剑逼问绣竹和玉柔燕筝下落?二女听到铁振咬定自家小娘子死了,也一口咬定人死了。只是不知道遗体给谢家军带到何方?他们也是奉命行事。

铁振乐得不行!燕小娘子厉害了,就连手下两个小丫头也机智过人。

花荣武功不错!又是联手,不多时便把铁振拿下了。砍了他几刀,让他招供,铁振光棍得很,一面吐血一面道:“老子要是知道才怪,只比你先一步冲进驿站。”

花荣一想,确实是前后不过是五分令时,他们又不是预先知道自己会来。燕筝跳楼当是临危起意,想到之前第一股自驿站杀出的人,恐怕就是那时候离去的。

下令把铁振诸人捆绑起来,自己带人马朝燕筝离去的方向追过去。这罪名不背都背了,无论如何也要把人给弄到手。否则燕女“死”到他花家被人吞没再复活,岂不是冤过白起!

白起死非其罪,又是一代战神,与他此时情况大同小异,故他拿自己和白起相提并论!

花荣领一百多人追了百余里路,总算给他追上了。手下将士砍翻了罗四海等人,将拥着燕筝的杨建明诸人团团围住。

花荣打马过去,看到燕筝难掩惊慌的小脸上,不由得心花怒放!忍不住哈哈大笑,复又埋怨:“美人儿你也太狠了,诈死不旦止,还陷害我。这下逃不了吧!”

燕筝:“……”

倒在地上的罗四海等人破口大骂!

花荣脸色一沉:“把他们捆住堵了嘴。”又对燕筝笑眯眯道:“来人,迎接大少夫人回府,哈哈哈……谢东风赔了夫人又折兵,真他娘爽!哈哈……”

燕筝如遭雷劈,这人真是朝廷命官之子?这行为和土匪何异?

第十二章 色令智昏

杨建明大怒,提剑刺向花荣骂道:“无耻花荣,睁大狗眼看清楚,这是燕侯嫡女,我们大都督的未婚妻。何时成了你的夫人了。我呸!你丫的发花癫了……”

杨建明不是花荣对手,没过几招就被他一枪挑了下马。令人把没死的燕北军捆起来,回头让谢东风拿银子赎。与手下将士拥着燕筝扬长而去。

原本他想与燕筝共坐一骑的,不过小美人目藏刀剑“嗖嗖”刮过来,坚持自己走。他也不想把她逼急了真个寻死,便遂了她的意。

花荣把燕筝掳到芫城花家别院,先是给她来了个深情款款的表白,表白完毕,又宣布她的新身份——花家大少夫人。让婢女伺候好她,晚上他再过来和夫人圆房,便离去了。

燕筝懂事后就生活在贵人聚集最为讲究礼仪的京城。所见所闻之人,纵是大奸大恶之徒,亦不会明火执仗形同土匪。给他自演自说的情深款款表白,深深无耻到了。

所幸侍候她的婢女知道她身份高贵,是权倾朝野的燕侯掌上明珠,倒不敢对她太过粗鄙。

燕筝是给父母兄长自小宠爱到大的,看着端庄得体,实则骨子里头很是有些任性骄傲,得宠孩子就算不会变成熊孩子,胆也肥!加上是将门之后,光棍想着,大不了一死!

装作温驯胆小的模样,沐浴更衣后,在被困的院子转悠了一圈。院子建立在湖畔,房子是三层高的阁楼。她的卧室就安排在二楼。三楼是能纵观全局的大厅。

燕筝询问了婢女,知道花荣出去公务繁忙,要到晚上才有空回来。吃饱后上床就枕,吩咐婢女帮忙打听花荣回来的时辰好叫醒她。

花荣年纪比谢东风还要小上半岁,才及冠。生了一副好皮相,剑眉星目,身材高大。五个兄弟中就数他最有出息,武功高行军打仗处理政务样样精通。

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!十六岁成亲,嫌弃妻子不够漂亮,纳了七房小妾,纵容最宠爱的小妾把妻子气死后,便再没有娶正妻。小妾却是一房接一房的抬进来。

婢女只道她给自家大公子的皮相迷惑了,要讨好大公子。想到她若成了大少夫人,便是她日后的正经主子。帮打听一下也无所谓。便应了下来。

燕筝只道自己会睡不着,没想身体太过疲累,头一沾枕便熟睡过去了。待婢女叫醒她时,已是日落黄昏。

中间花荣来看过她一眼,得知美人儿还吩咐婢女打听他何时回来叫醒她,心中美滋滋的!发现美人儿睡得正香,怜惜她昨晚饱经风霜一夜未眠,便又悄悄离去。

婢女侍候燕筝梳洗,告诉她一会花荣过来,与她一道用晚膳。

半路上罗四海逃跑了。燕筝也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带人来救自己出去?只能想办法先自救。梳洗好,借口要到三楼看着花荣过来,让婢女端茶点上去。

燕筝坐在临窗处,吃了几块糕点又喝了杯茶水。便远远看到花荣带着两名长随走了进来,走到院门两名长随留在外头,他独自一人入内。

燕筝霍然站起,冲着他微微一笑,朗声道:“花大公子……”

花荣一抬头,就看到三楼窗内美人儿笑靥如花,美目流盼,宛如明艳动人的彩霞!全身骨头都酥了一半,正要叫一声“美人儿”……

美人儿转身飞奔,看样子是要下来迎接自己。花荣不由得心花怒放!顿住了脚步,准备给她一个扑到自己怀里,深情拥抱的机会。

燕筝撒开脚丫狂奔,冲出走廊转往拐角,跳起来抱住柱子,双足踏在围栏上,以平生最为矫健敏捷的身手攀住了檐角下的横木翻身踏上围栏之上。

婢女们完全没想到娇美柔弱的燕侯嫡女,会做出这种英勇无比的举动。追出来时,她已经站到围栏上了,松开圆柱尖叫着不许她们过来,否则就要跳下去。

目瞪口呆的花荣,看到燕筝摇摇欲坠站直在围栏上,心脏狂跳,差点破胸而出。变声道:“美人儿小心!”张开双臂走过去,生怕她一头从上头栽下来。

燕筝白着脸向下看去,一阵眩晕,定了定神,捂住胸口,颤声道:“你不要过,你过来我就跳下去了。我要是死了,我父兄绝对不会放过你们花家的。”

花荣脚步一顿,妈的,他色令智昏了!美人儿已经跳过一次楼了,再跳一次自然也不会怕。他怎么就把她给安排在这里住?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!

“我不过去,你不要乱来啊!有话好好说,要是掉下来没死,破相变残废可就难看了。”边说边后退到院门,双手背负在后打暗号。

第十三章 有话好好说

燕筝呸了他一下,大声道:“我跟你无话可说……”眼角瞟到外头侍卫慢慢散开,有一个飞快冲出去,想来是叫人。

她知道内家功高强之人会轻功。张开双臂作跳跃状,大叫道:“把你的人叫回来,否则我就跳了。”

“小心……”围栏只是一根拳头大小圆木,她脚步滑了下。吓得花荣“嗖”一下窜回来,张开双臂,生怕她摔下来。

燕筝不敢再往下看,嘶哑着声音道:“不许叫人来。”捂着胸口,瑟瑟发抖。

花荣吓得魂不附体,不说她是燕侯之女,就算不是,这样的绝色美人也是万中无一,死了多可惜!叫道:“站住,不许叫人,全部给我回来。”

又退了两步,仰头道:“小美人!有话好好说,你要怎的才肯下来?你说,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。”顿了顿加上一句:“除了放你走。”

燕筝:“……”大声道:“我不会嫁给你的。”

花荣大感郁闷:“我又不比谢东风差。我都打听到了,谢家那老太婆不喜欢你,特意让个贱妾接你进门羞辱你,所以你才离开卧城的。要是你嫁给我,我保证把你宠到天……”

本来想说“天上去的。”但此刻美人儿已经在天上了,改口道:“宠到天下人人羡慕你。你不喜欢夫君有别的女人,我也可以为你遣散姬妾。保证从此只有你一人。”

这些话他差不多对纳回去的小妾都说过,但从不算数。不过此刻,他突然想算数一次。燕女明明怕得要命,眼睛都瞪大了,仍然故作镇定,美貌狡黠可爱得紧!

燕筝顿时了然,清水县冲她来的敌军,肯定也是这家伙派来的。又不知道罗四海他们何时来?闹僵了,怕这家伙狗急跳墙。能活着当然是活着的好!

故作犹豫了良久,才道:“无媒无聘,我绝不会从你的。你死了这条心吧!你要真心娶我,就放我回去,派人上京提亲。三书六礼,正经娶我进门。”

花荣又不傻,心道:“老子放你回去,你就如鱼入大海了。不叫你老子灭了我才怪!”正色道:“这个容易,我马上遣人上京跟岳父大人提亲。

京城路途遥远,小美人你就不用回去了。省得来回奔波劳碌,我心疼!提亲定亲往来间,要花费诸多时日,咱们先拜堂成亲,坐等岳父大人婚书回来。”

燕筝嘴角抽了抽,这色胚!大声道:“不行,万一你骗我下去,就反悔怎么办?”

花荣连忙赌咒发誓,保证不会骗她。会正经请人择吉日成亲,成亲后马上带她回去见家人。至于为什么不带回家去再成亲,是因为生米没煮成熟饭之前变数太大。

“我不信,你拿行动来证明。”燕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的。

花荣好不容易得到她松口,怕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支持不住从上头摔下来。马派人安排人前往京城提亲,还特意叫人把彩礼抬过来,一箱箱打开让她过目。

又请了本城最有名的先生来择吉日,当着燕筝的面,先生挑的吉日,最快也要等五天之后的十月初六。

花荣:“……”想了想,好吧!初六就初六,谢东风眼下正给赤阳军和乱军弄得焦头烂额,料想他没个十天半个月打不退十二万大军,且不一定赤阳军和乱军就会败了。

事情按着燕筝说的办了。花荣哀求道:“好美人儿,你赶紧下来吧!要是一不小心,真摔下来,为夫真会心疼死的。”

燕筝:“……”大声道:“不行!你还要发毒誓,在没拜堂成亲前,你不得强迫我,不对!你不能靠近我三丈之内。否则、否则就、就会戴绿帽子。”

花荣:“……”你还没嫁我呢!就想着让我戴绿帽子了,岂有此理!只好又按她说的发了个毒誓。

于是燕筝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乜他,笑意如一面镜湖投了石子一圈圈荡漾开来。就连微翘的唇角都像枝头含苞欲放的白玉兰,纯洁美好,却暗吐诱人幽香!

花荣喉结打滚心如鹿撞,这坏坏的小模样,哎!要命了……

东北郡,南山县,巳时。

七八名将军焦急地站在谢东风的营帐外,军师和两名军医进去有两刻钟了。血水倒了两盆出来,也不知道大都督伤势如何?

昨晚下半夜,他们和乱军赤阳军组合的大军展开了一场大战。一个时辰前,大都督与赤阳军主将元焕交手,将之斩于马下。乱军首领李世雄亦被将军赵晋所杀。

赤阳军和乱军虽退,但大都督因与元焕交战胸口被砍了一剑,又为流矢所伤,利箭自后腰左侧穿过。下了战场便自马背上一头栽下来。

第十四章 气煞东风

就在赵信和与韦白石诸人等得焦心,意欲进去一观究竟之时,军师凤翼总算出来了。

“大都督伤势如何?”性急的韩昭第一个询问。

军师凤翼四十有三,气质儒雅,五官亦俊美温润!摸了摸颌下美髯,摇头叹气道:“利箭稍偏了一点,没伤及内脏。胸口的伤则深可见骨。流血过多,加上连日奔波劳累,所以才晕倒。军医叮嘱得好好休养一段时日。”

诸将看到他摇头,紧张到要死!待听到没伤及内脏,顿时松了一口气。

赵信对诸人道:“大都督确实是辛苦,战事方停便赶回去成亲,结果新妇走了。又一路追赶,到了清水县一场恶战,连眼都没合便赶往战场。

这数日竟合眼不过三四个时辰,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支持不住。万幸没事,赵将军和魏将军追截残兵去了。我去支援一下,善后之事还劳诸位操心。”

韦白石忙道:“我也去。”

凤翼点头道:“去吧!韩将军、李将军带人打扫一下战场善后。顾将军……”

诸将一一听令离去。

凤翼吩咐完毕,转身回营帐。一名士兵持着信走到营帐外,大声道:“大都督罗四海将军的信。”

谢东风早醒过来了,正在喝军医端来的药。闻言,一怔!将喝空了的药碗放下,道:“进来。”

士兵一脸恐惶把信递上,低声道:“送信回来的军士倒在军营外,林百户已叫军医医治。”

凤翼心中一沉!

“花荣贼子欺人太甚!”谢东风看到信,勃然大怒!一把攥皱了信纸砸到地上,抬脚踹翻茶几,人如旋风般冲了出去,厉声道:“传令燕谢十八旗,随本都督杀往芫城。”

凤翼想拉都拉不住,高呼:“大都督发生何事?”变色追出去,谢东风已然翻身上了坐骑疾冲出去。

凤翼顿足,对守在营帐的吓呆住的近卫,喝道:“速速通知燕谢十八旗追上大都督。”

别说近卫被谢东风的雷霆之怒吓到,就连跟他将近八年的凤翼,也没有看到过谢东风有暴怒的时候,他越怒越是冷静自持!杀人亦在谈笑间。

转身回到营帐捡了地上的信纸摊开一看,凤翼太阳穴突突跳,额角青筋都凸出来了,骂道:“该死!”

信上说花荣把燕筝掳走,逼迫燕筝嫁他为妻。之后大张旗鼓派人前往京城给燕侯下聘礼。宣称与燕筝一见倾心,燕筝更是为他拒嫁谢东风,两人将于十月初六大婚。

一旦大婚,便米已成炊,燕侯不同意也迟了。且不管燕筝是被自愿与否,堂堂燕北大都督连未婚妻都保不住,便会成为天下人笑柄。同时也无法跟燕侯交代。

难怪大都督会叫燕谢十八骑同往。燕谢十八旗有十旗人是燕侯当年给大都督的,八旗是谢家的。只是大都督身上有伤,眼下只余两天半时间能否赶得及?

日子一天天过去,燕筝始终没等到救兵过来。她有时候握着双鱼璧想,铁将军无法调到边境屯兵救自己,罗将军总是可以的?是因为物归原主了,所以他不来救?

她不是无耻贪婪之人,明白既然悔婚了,就不应该奢想谢东风来救自己。但燕谢两家关系不一样,父亲施予谢家的恩情,是不应该随着悔婚而消失的。

不说维护提携之恩,就是活命恩也总该报吧?谢家得到父亲的帮助多过了云都督!又想,按路程计算,云都督的人回去报信再带人过来,最快也十天。

明天就是初六了!她只能再赌一把,就算谢家的人不来,卫华或会收到消息过来。没有恐惧和畏缩,有的只是淡淡的悲伤!把绝望按下去,燕筝凝视着窗外飘落的雪出神……

十月初六。

燕筝这几天都很温驯,温驯到堪称乖巧!但花荣还担心她会在大婚之日再作妖,再三叮嘱婢女把她看住,不许她再寻死觅活。

但在她柔顺地得配合了一整天后,再过一个半个时辰,便要拜天地了。婢女的看管还是情不自禁放松了下来。

“花巡抚和花夫人来了吗?”

婢女听到问话,迟疑了一下,微笑道:“奴婢一直留在院子里,不是很清楚。”

燕筝怔了怔!她不过是随口一问,试探道:“那花公子的弟妹来了几位?”顿了顿又道:“总要准备好红包的。”

几名婢女听到她询问心中有些奇怪!只是隔着大红盖头瞧不清她的神情。待听到是要准备红包,心中才松了一口气!

叫明霞的丫头福身道:“奴婢们会替大少夫人准备好。大少夫人放心!”

第十五章 跳楼计还用上瘾了

很好!能找借口推迟,好过无理取闹。燕筝不悦地道:“去找大公子过来。”

几名婢女呆了呆,明霞低声询问道:“不知大少夫人找大公子何事?”

燕筝冷笑道:“一问三不知,我怎知你家公子是不是诓我?说好的明媒正娶,现今问是否有家人到来,都答不上。叫他亲自来回话。”

诸婢暗暗叫苦!明明是给抢来的,竟如此较真!不由得迟疑。

燕筝大怒!伸手掀了凤冠连同盖头砸到地上,厉声道:“花荣贼子,欺人太甚!你给我滚过来,不给我说清楚,今天休言成亲之事。”

早在她闹跳楼时,诸婢便知她是个刚烈的主。加上出身高贵,将门虎女气势本就比普通闺秀强大,此时见她发怒,唬得无人敢出声。

燕筝提起裙摆便往房门外闯出去。

守在门外的二婢女急急上前拦住。

燕筝怒斥道:“谁敢拦我?”提脚便踹向了当先的婢女小腿,她虽无正经习过武,却学过五禽戏强身健体,身手比一般女子敏捷健壮。

“啊……”一脚踹出,那婢女痛得跳了起来。

燕筝又挥掌朝另一个伸手拦自己的婢女刮过去。

那婢女先是被她突然暴起打人惊了惊,待巴掌打来已经闪避不过,“啪”一声,打得她眼冒金星。

明霞与一名婢女急急上前拽她,明霞嘴里说道:“大少夫人少安毋躁……”

“啊……”又是一声痛呼声,与明霞一起制止燕筝的婢女被燕筝后踹了一脚膝盖,痛得失声叫出来。

燕筝一把甩了明霞的手,冷声道:“你现在就去把花荣给我叫来,否则我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嫁他。”嘴里说着,手脚也没停下来,提起裙摆冲往二楼。

“来人啊……”燕筝甩人的力道大到明霞站都站不稳。待站稳要拉她,人都跑出数步了。

守在院外的侍卫闻声,快步冲了进来。燕筝堪堪跑上了二楼。听到脚步声,她连气都没换直接跑到三楼,纵身抱着圆柱跳上围栏,攀着屋檐角下的横木爬上了屋顶。

侍卫上到三楼,只来得及看到穿着大红绣花鞋缩上屋顶的一只脚。就算能冲过去,他们也不敢握住她的脚把她拽下,何况冲过去都缩上了。一时间手足无措,燕女属猴的?

燕筝担心被逮住,三下两下爬到了屋脊上。她本来是想跑到二楼故伎重施,但害怕侍卫会不顾她死活把她拽下来,故而一口气冲到三楼上屋顶的。

底下一干婢女吓了个半死!齐声惊呼,“大少夫人小心!”

燕筝站在屋脊中间往下看,这才发现高得吓人!吓得唇青脸白,双腿发软!强行镇定大声道:“叫花荣来。他不来我跳了。”

早有侍卫跑去叫花荣了。

听到燕筝又爬上楼以死相挟叫他过去,花荣不由得一阵头痛,又无语!怎么老是用这一招?

问清楚原因,暗暗惊奇!这燕女也太聪明了!就凭婢子一句:‘不清楚。’就断定自家人没来。

他并不相信燕筝真会跳,但担心她一不小心玩大发了。只能一路奔跑过去。

黄昏天色尚亮,穿着大红嫁衣站在屋顶上的少女国色天香,美艳不可方物,满头青丝迎风飞舞!

宛若初见倾心的画面。让怒气匆匆赶来的花荣神魂颠倒,怒气全消!站在院门仰头捂着胸口,痛心疾首地道:“我的美人啊!你是怎么爬上屋顶的?想吓死为夫不成?赶紧的下来,有话好说。”

一面说,一面在用负在背后的手打手势,让人准备好棉被,预防美人儿一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。心中打定主意,等她下来,说什么都不能让她住阁楼了。

之前他就想过让燕筝搬走的,只是难得她安分下来,担心一提搬住处,她疑神疑鬼,刺激到又要死要活,只能先忍着,没想到她跳楼计还用上瘾了。

燕筝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爬上的屋顶?定了定神,颤声道:“你答应我,三书六礼明媒正娶,却连家人都没来一个。先强抢后欺骗。我堂堂燕侯嫡女,岂能容你如此糊弄?”

花荣恶狠狠地瞪了一眼,吓得瑟瑟发抖的明霞,仰头和颜悦色地道:“好美人!你休听那婢子胡言乱语。家父等人随后便到。你先下来,一会脚滑可就惨了。”

燕筝大声道:“之前答允的,都做不到。不见花巡抚和他的官印,休想哄我下去。”说完,又一脸憨娇气愤地道:“你就算派人把我捉下去,我也是不服的。到时候给你戴十个八个绿帽。养面首给你看。”

第十六章 谢公子,我在这里

花荣心道:“哎哟!还威胁上了。嫁给了我就是蚊子公我都不许靠近你,看你怎么给我戴绿帽?”又想:“小美人吃一堑,长一智。知道要有官印在才不是冒充的了!”

“小美人放心!我爹肯定会来的。男人大丈夫,什么帽都能戴,独独绿帽不能戴……”花荣嘴里胡说八道,心中暗暗盘算怎么把人给弄下来?

他爹这会子正借谢东风分身无术抢他地盘,根本没法过来。就算来,也要等十天半个月后。官印也不可能送来让人冒充。小美人能等,他可等不及了,肉到嘴边不吃馋得慌!

花家趁火打劫抢了谢东风一城,结果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。花荣差点被谢东风一箭射死,还给打到西岭,说句打进家门也不为过。

这就够让他们羞耻的了,偏偏还有更羞耻的,谢东风居然嫌弃西岭荒芜,弃而不要,率兵归去。弄得花家成了西北和燕北的一大笑话!

如此羞辱就是佛也有火,更何况他们不是佛!忍气良久,终于等到赤阳侯派兵攻打燕北,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?又碰巧与花荣结交的流民乱军二首领张大成求助军需。

花家父子一合计,愿意提供军需给他们,但条件是帮他们一雪前耻。于是便有了乱军二首领攻打清水县,大首领联手赤阳侯元焕攻打东北郡之事。

花荣一直有派人密切监视着谢家的一举一动,得知李氏蠢货派妾迎燕侯之女进门,燕女受辱怒而归京。立马打起燕筝主意来,借着清水县混乱之机派人掳燕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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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东风不休不眠跑死了好几匹马,心中算着时间流逝,知道赶不上十月初六了。急得吐血晕倒在路旁。

随后弃了铠甲轻装追赶而来的燕谢十八旗几名将领赶上将他救醒。劝他原地休息,由他们先赴芜城。

谢东风眼睛都红了,咽不下这口气,硬是啃着一支人参上路。心中发狠,若是燕筝出了事,他便灭了花赞全家。大不了与西北大都督反目。

出了清水县一帅五将径直杀进西北属地,风驰电掣杀往芜城。连给花荣报信的都没他们快。

他们进芜城时,燕筝已经在屋顶呆了整整三天了。燕筝自己都没想到,自己会待在屋顶整整三天。

本来是待不了这么久的,但花荣这二货心疼她!劝不下来,只能给她递棉被衣服,供吃供喝,还特别好心地给她备了马桶。如果不是燕筝防备得紧,他还想给她搭个棚。

她还拥有点餐权利,美眸一瞪!二货花荣就骨酥筋软;小脚一跺,就心肝打颤!别说吃的,就是让他摘星他也愿意。活生生上演了一场色令智昏大戏。

幸运的是这几天没下雨只下雪,有油纸布和炭火,燕筝愣是撑到救兵前来为止。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!

谢东风杀进花家别院时,花荣正坐在院子里和燕筝干耗着。听到士兵来报,惊得整个人跳起来,变声道:“来了多少人马?怎么没听到斥候来报?”

士兵结结巴巴地道:“谢、谢大都督只、只带了五人、人来。兄、兄弟们拦、拦不住了,林将军已经召兵马。”

“呸!上百号人拦不住他们五个,怎么不去吃屎。”花荣听到只有五人不由得大喜,料想是谢东风轻骑赶来的,这会子肯定是人困马乏。提了兵器就朝前院冲过去。

燕筝困得半阖着眼,迷糊间听到打斗之声,连忙站了起来。居高临下一眼便看到,从外头杀进来的谢东风,青年手握长枪势如猛虎下山,长枪所到之处一片神号鬼哭!

燕筝惊喜得什么困意都飞走了,心中乏起一股酸楚的暖流,眼前一片模糊!清了清嗓子,挥手大声道:“谢公子,我在这里,在这里……”

谢东风一枪扫飞几名侍卫,抬头朝她看了过去。小姑娘站在高高的屋顶上,单薄的身影被大风刮得摇摇晃晃,嘶哑嗓音带着不自知的喜悦!

然而就是这一眼,让他满腔怒火和提着的心放下来大半,她没事,她有自保!长枪翻飞把不断冲出来的侍卫扫飞出去,快步朝她冲过去。

从里头跑出的花荣二话不说挥剑便砍,看到谢东风胸口和后腰不断渗出的血水,乐了:“谢东风没想到你和我也是同道中人啊!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!”

谢东风眸中杀气翻涌,一枪砸落他砍过来的剑上,花荣虎口一麻,手中的剑险些被砸飞出去,抬腿便踢向他下盘。

一旁的侍卫借机一拥而上。

第十七章 压晕东风

谢东风抬脚相迎,手中长枪回旋扫向涌上来的侍卫。终归是人不是神,一路奔波身受重伤,在看到燕筝无恙时,硬挺的气泄了大半,被一名侍卫破伤左胳膊。

燕筝一惊!故意往后翻仰,双手摇摆,做要摔倒状,尖叫道:“啊……救命啊……”

花荣听到尖叫,想也不想转头看过去,见状吓得魂飞魄散!吼道:“棉被、棉被,小心大少夫人……啊嘶……谢东风,我草泥马,乘人不备无耻小人……”

听到他叫燕筝做大少夫人,谢东风担心之余勃然大怒!一枪刺进了他左胳膊,位置正好和他的相同。黑冷着脸一枪枪把侍卫扫开逼得花荣手忙脚乱……

远外忽然升起狼烟,跟着是如同滚滚闷雷之声自天边而来,不多时战鼓号角纷纷响起!

燕筝又惊又喜,大声叫道:“大军来了,大军来了……”叫了两声,惊觉不对!万一是花家的呢?改口:“云家军来了……云都督救我……”

底下的诸人自然也都听到了,花荣的人不禁变了脸色!

谢东风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!这个小滑头,一本正经胡说八道,明明是他的燕谢十八旗。云中书的铁骑那能派出这么多人来?

随着燕筝叫声落下,花家士兵从外头连滚带爬冲进来,惊慌失措大叫道:“大公子不好了,燕谢十八旗杀过来了。咱们的人扛不住……”

花荣又惊又怒!一面和谢东风打一面骂道:“谢东风,你这厮疯了?要和我们西北撕破脸皮……”

燕筝大声道:“花荣,本小姐要让我爹撤了你家巡抚之职,将你全家发配到南蛮……西北大都督敢与谢大都督作对,就是和我燕家作对。”

花荣脚下一个踉跄,对燕筝幽怨地道:“夫人,这就是你的不对了!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,你不叫岳父大人升我的职也罢了,还要发配我……”他有意激怒谢东风!

果然谢东风手上的劲又狠了几分,暗处隐藏的弓箭手,收到花荣信号,立马发箭。

燕筝尖叫:“暗箭……”

谢东风心中一凛!花荣和侍卫死压着他打,一时间竟无法闪避疾射而来的三支利箭。

燕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……

卫华和张镇恰恰从二门冲进来,想也不想齐齐掷出手中的长剑,在利箭距离谢东风三尺外格飞了两箭,余下一支被谢东风侧身闪开。

燕筝的心“啪”一下又回到原位!心道:“若他为救我而死,我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。谢家如今只余他一点血脉!”

卫华和张镇捡起倒在地上士兵的兵器,和后头冲进来的罗四海、郑兴、姚顺等人加入了战斗圈。

谢东风抽身冲进燕筝所在的院子,和守在院中冲过来的侍卫打起来。

外头喊杀声冲天,人嘶马鸣,燕谢十八旗在攻城的同时。云都督也亲领人马赶过来的。

谢东风从不主动攻打本国城池。突然出动两支大军,还是燕北精锐铁骑,西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,根本无法抵挡。花家军节节败退,斥候飞奔来报信。

花荣听到追魂似的禀报声,只得下令撤退。含恨看了眼,站在屋顶上焦急地看着地上打斗谢东风的燕筝。

在亲兵保护下从另一个城门撤退,边走边想:“岂有此理,这样都没能得手。再落到我手里,先吃干抹净再说。”

花荣一走,其余花家人也急急撤退。谢东风杀了最后一个侍卫,仰头看向燕筝,大步走过去,说道:“燕娘子……”

“你没事吧?”还没说出口,燕筝已经纵身从上头跳下来了。哽咽道:“谢公子……”

谢东风大吃一惊!急急张臂接她,若是平时,他接她自是不成问题,只是此时的他精疲力竭,又抱伤在身。接住她的同时胸口和后腰剧痛,眼前一黑,天旋地转中仰天跌下。

谢东风武功号称燕北第一人,连杨建明都能从二楼接住自己,燕筝压根没想过谢东风会接不住自己!被他抱住“蹭蹭”后退几步,耳边传来一声闷哼,便重重压在了他的身上。

“谢公子?”燕筝吓了一跳!伸手按在他胸口上,抬头一看,惊觉自己居然把谢东风压晕了,不由得:“……”

掌心传来温热的液体,燕筝抬手一看,一爪子都是血,目光下移,鲜血源源不断从他的衣服下渗出来!顿时变了脸色,连忙从他身上爬起,颤声道:“谢公子……”

“大都督……”

“小娘子……”

第十八章 自责

数声焦急叫声响起,罗四海和卫华等人冲了进来,分别搀扶起他们。

随后又冲进了两名将领,看到谢东风伤口鲜血不断渗出,二人顾不上给燕筝问好,一名急急抱起谢东风涌进房中查看,一名跑出去找大夫。

燕筝原本是困到了极致!此时吓得倦意全消,吩咐卫华道:“贞娘和铁将军他们给关在府中,只是不知在何处?你带人过去把她们放出来。另多请几名大夫医治伤患。”

男女有别,虽看到燕筝极为疲惫,卫华也不方便照顾,马上应命和姚顺去找贞娘等人过来伺候她。留下郑兴候命。

谢东风给安置在她住的卧室中。抱他进去的将领姓李名淮,正在解谢东风的外袍查看伤口。

燕筝举步进房,忙叫郑兴上前帮忙。自己转过头去,避嫌。耳边传来“窸窸窣窣”除衣声,跟着传来郑兴失声惊呼:“啊……小娘子快看看,大都督伤口严重溃烂,在发高热!”

燕筝会点医术,故而郑兴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,第一个反应就是让她帮看。

燕筝霍然转身,大步走上前来。此时天色已晚!郑兴拿了一边的烛火高举着。

李淮闻言,忙道:“末将燕谢十八旗,七旗主将李淮见过燕娘子。还请燕娘子先帮忙看看。大都督为了救你,负重伤而来,路上一度晕倒。”

谢东风胸口刀伤溃烂得异常严重,腐烂的血水伴着鲜血缓缓流淌,腥臭之味熏人。

燕筝看得心中一沉,听了李淮之方心中更感难受!抬手按在谢东风额头上,温度高得惊人!

李淮道:“后腰也流矢洞穿。”说着轻轻将谢东风侧转身体。伤口同样在溃烂,比起胸口此处伤口更可怖!

燕筝胸口窒痛,自责之情难以抑制,被泪水模糊了双眼,哑声道:“郑兴,你去打盆温水来替大都督抹一下身体降温。我先替谢公子清洗伤口。

麻烦李将军门外摘一捆冬青煲滚,等等大夫来了把腐肉刮去用来清洗伤口。另找个下人要些干净的棉布过来包扎。”边说边抹泪水,动手泡茶水。

郑李二人应声退出去。

燕筝泡上新茶,再把泡好的温热旧茶端到床边,先行替谢东风清洗。原本生龙活虎的人,此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,脸色潮红,却难掩眼下乌青,双唇干裂露出好几道血口子。

她哽咽着,先喂了他杯温开水。动手剪从自己的里衣剪出一块棉布料来,替他洗伤口。

端了温水进来的郑兴默默拿了棉巾绞水,替谢东风洗了把脸,然后往他额头上搁上一块湿帕子,再动手替他抹身。低声道:“小娘子,你放心!谢大都督吉人天相……”

“嗯!”燕筝哑着声音点了点头,认真替清洗伤口。

不多时,清理了花家人的三名将领进来探望谢东风,得知燕筝在帮他清洗伤口,不好意思进来看,便各自去善后。

过了一刻半钟,伤口洗清得差不多了。大夫才被名叫韦嘉南五旗主将押来。

燕筝不敢看大夫刮腐肉的画面,从里头走了出来。

卫华派了名叫李夏的侍卫过来传话,已经找到贞娘等人了。只是身上邋遢待收拾干净了过来侍候。

燕筝看到他身上还带着伤,很是过意不去,歉然道:“这趟差事辛苦你们了,九死一生的。回京后,让父亲好好嘉奖你们。”

李夏微笑道:“小娘子恐怕不知道,小人们从侯府出来就已经是你的人了。这是侯爷和两位公子的意思。”

燕筝呆了呆!府中不缺侍卫,但死忠之士并不多,卫华等人正十八都是其中一批。清水县一劫,更是折损了五人。此事燕侯确实没有和她提。若是知道,定要推辞的。

想到这些人跋山涉水的跟自己到燕北,家中父母妻儿常年难见一面,更是不安!苦涩地点头道:“那好!回头我重赏你们。”谁知一抬头,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昏了过去。

等她醒来是,人已经躺在了床上。

贞娘站在窗下看炭炉的火,炉上搁着砂煲,里头有鸡汤味溢出来。绣竹在烫衣裳,绣兰一个在叠衣服。

燕筝定了定神,缓缓坐起来,眼前又是一阵眩晕。绣兰眼尖,柔声道:“小娘子醒了。”放下手中的衣裳,过去扶她坐起。

贞娘上前倒了一杯温水喂她,担忧地道:“小娘子可算醒了。你这都睡了一夜半天了。”

燕筝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,干涸的咽喉舒服了些,哑声道:“谢公子如何了?”

第十九章 修书退兵

绣兰答道:“伤势严重,一直高热不退,人还没醒。大夫说凶险!绣梅和绣菊带着玉柔、玉簪在那边照顾。”

绣竹把烫斗搁好,下去打热水进来替燕筝洗了一把脸,小声道:“小娘子放心!大都督醒了,玉簪会过来回话的。先顾好自己,您的脸色很差!”

贞娘把一直温着的鸡汤倒了出来,又放上另一个砂煲,端着鸡汤过来,道:“奴婢听这府中的下人说了,小娘子呆在屋顶上三天三夜没阖过眼。大夫说你这会子体虚得很,先喝碗鸡汤补一补,怕上火只放了些滋补的药材。”

燕筝喝了鸡汤,头晕才好转些!担心谢东风,吩咐绣兰绣竹替自己更衣过去探望。

贞娘等她准备得差不多了,把熬着的汤水整煲装进食盒。说道:“这是奴婢替他熬的鸽子汤,对伤口愈合好。让绣菊放炉上温着,等谢公子醒来喝。”

贞娘说完,又叹气:“谢公子是个好的!他原在前线受了重伤,才醒来,收到信便不顾伤痛立马赶来。路上跑死了好几匹马,知道赶不及了,急得晕倒在路上。

虽说,他其中多为侯爷的缘故,但小娘子却是真的承了他的情。若是他再提让小娘子回卧城,小娘子便不要拒绝了。否则负义的便成了小娘子和侯爷。

那谢夫人虽无理失礼!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,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。想来是中间定有误会,且等误会解除了,再好好儿相处便是。”

燕筝默默点了点头,与绣竹绣兰提了汤水出门。

芜城如今已经落在谢东风手中,诸将虽知他伤势凶险,但要忙活的事仍然要忙活,或安抚城中百姓,或打扫战场,或救治伤患。只留了李淮和三百名亲兵在别院中。

燕筝住的阁楼让给谢东风了,卫华临时安排她住到附近的院子。出院门没几步,卫华脸带忧色匆匆走进来。

燕筝停下,询问道:“发生何事?”

卫华拱手道:“见过小娘子!小人方才送铁将军出城。谢大都督为救小娘子,只领着燕谢十八旗直接杀过来。

西北大都督得知正在调兵遣将,派了五万兵马过来问责。方才有急报,花赞派人攻下了少康郡。

回少康郡的路怕是要杀回去了。几位将军正召集兵马准备夺回少康郡。铁将军打算亲自回去,请云都督出兵支援。”

燕谢十八旗,一旗千人共一万八千人,如果西北大都督李易派五万人来,那可真的是凶多吉少。

谢东风重伤凶险!燕筝虽认定他不会挺不过,但心沉到了谷底。思索了片刻,果断转身回院子,说道:“我写一封信给西北大都督,请他退兵。你亲自送过去。”

卫华一怔!迟疑道:“恐怕李易不会轻易罢休!”

“他若不是想造反,被诸侯群起而攻之,便会退兵。”

“可是大都督这边……”毕竟是两界大都督交兵,卫华担心,燕筝插手,反惹燕北军不满!谁知道谢东风会不会借此发难吞并西北的?不如等他醒了再说。

“谢公子本来就无意与西北兵戒相见,他此番作为全是为了救我。若是燕谢十八旗给折损了,我如何对得起他,对得起父亲?”

卫华闻言不吭声了!

燕筝提笔把花荣强行掳走自己,逼迫自己与他成亲,谢东风才带兵进西北境之事说了一遍。根据自己的猜测,暗示是花家父子想抢燕北城池,勾结乱军之事会牵连于李易。

分析了眼下局势,陈明利害关系。把信交给卫华,相信李易就算不担心父亲问责,朝廷发难。也会顾虑“鹬蚌相争,渔翁得利”,轻易不会开战。

燕筝曾听闻父亲和两位兄长谈论过,西北大都督李易为人。此人年近五旬,出身没落贵族,行事圆滑,花了三十年光阴,方才从一名普通将领爬到今天的位置。

大概是早年吃过太多苦头的原因,故而极为爱惜羽毛!遇事三思而后为,无利不早起。他当上西北大都督不过是近十年之事。此次发兵,多半是误会谢东风要抢夺西北。

甚至还听到过旁人对谢东风的看法。大多数人觉得谢东风能稳坐燕北大都督位置,最大原因是有燕侯这个岳父撑腰。不过燕侯父子却对谢东风赞誉有加!

八年前北狨来犯,其父兄叔父领兵迎敌被困。北狨声东击西,又派重兵进攻谢都督驻地卧城。年仅十四岁的谢东风领兵苦守卧城。谢家派出信使遭遇伏杀……

第二十章 悉心照顾

……直到十天后,燕侯闻讯才派长子率兵救援。及时解了卧城危机,随后与谢东风赶往谢都督被困之地,救援迟了一步,谢都督与两儿一弟皆战死。

十万谢家大军只余三万。是燕侯硬生生招来三万新兵替换出自己手下的三万老兵给谢东风,帮他立起谢家门楣。之后更是一步步将他推上燕北大都督的位置。

燕北境内安宁,尤其是信城安定如盛世,亦是因为大家知道燕北是燕侯老家,有所顾忌。可以说没燕侯就没今天的谢东风。也正是如此,谢夫人所为才会让燕筝等人怒不可遏。

想着贞娘说谢东风是个好的!燕筝心中暗暗叹了口气,父兄眼光独到,确实没看错人。换成另人大可以推托受了重伤无法前来,他却拼命赶来相救。

之前之所以拒谢东风,一来是因为谢夫人所为;二是后来谈及纳妾一事,谢东风似乎认为理所当然?这一点燕筝绝对无法容忍!她是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最亲密之人的。

深深吸了一口气,燕筝决定如果谢东风让她回卧城,必须事先声明,绝不会允许他除自己外再碰别的女人。如果他做不到,只能另行想办法补偿他!

再出门时,天上下起了小雪。进了阁楼,有七八名将领聚在院子右侧花厅说话。看到燕筝,诸将都给她出色的容光恍了一下。

燕北不乏美人,但有她这般容貌的,没她这般高贵雅致大气的风采;风采出众的却没她如此精致的容貌。如此气场不用说,定是燕侯之女了!

李淮站了起来,拱手道:“燕小娘子!”

诸将心道:“果然是!”纷纷站起抱拳打招呼。

燕筝还礼,含笑让诸将继续。

谢东风还是没有醒,不过体温有所降低。

绣梅替燕筝挂好斗蓬,小声道:“大夫说若能慢慢退热,就算暂时不醒过来也无大碍!”

燕筝接过绣菊递来的替换的温帕子,盖到谢东风额头上。见他脸色仍然潮红,不过双唇好了许多,想来是绣菊她们不时给他喂水。轻声道:“可能进食?”

“能的,就是吞咽得慢些。中午喂了药,和一小碗羊乳,半小碗稀粥。不过吃得少,大夫叮嘱能吃的话,就多让他吃几顿,太饱也不行。”

绣菊把换下的帕子放到水盆里,端出去倒掉。

绣梅随手打开食盒,道:“这汤来得及时,是时候喂谢公子了。”倒一小碗出来,余下的搁炉边温着。

“这是滋补的汤,好过干喝羊乳。”燕筝伸手接过,伤口都帮他清洗了,不差喂他一碗汤。他抱伤来救她,更因此丢了一个城池,伺候一下他是应该的。

绣梅和绣兰、绣竹默默相觑了一下!很快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。自家小娘子脸嫩,可不能落她面子。

绣兰拿了块帕子裹到谢东风脖子上,绣竹准备好干净的帕子。绣梅直接出去再打一盆热水进来备用。

这别院是花家的,谢东风重伤昏迷不醒,李淮不敢用他们的下人,担心有胆肥的下黑手。所以玉柔和玉簪做了厨娘和烧火丫头。

看到绣梅进来,烧火的玉柔迟疑着道:“梅姐姐,刚才李将军说,谢公子都大半个月没洗澡了。让咱们烧锅热水,给谢公子好好擦一下身子。一会让谁擦?”

绣梅愣了愣!撇嘴道:“总不会是让我们擦,肯定会派个士兵来,再不济,咱们可以让侍卫帮忙擦。怎么着,你想擦?仔细你的皮,小娘子眼睛里可揉不下沙子。”

玉柔涨红了脸,嗔道:“我是担心让你和绣菊擦,好心给你提个醒。你倒好,倒打一耙。”

一旁择菜的玉簪小声道:“小声点,一会让人听到,以为咱们是白眼狼呢!除了罗将军他们,也没有人知道咱们小娘子跟谢公子闹掰了。小娘子和谢公子是未婚夫妇,让咱们帮忙擦身子,理所当然的。”

两人顿时住口了。经此一事,大家都觉得谢夫人是不好,但谢公子很好!

绣梅打好热水,低声道:“别担心,一会我请示小娘子。把这美差指派给玉簪你。”

玉簪涨红了脸,瞪她:“让小娘子指派给你,擦完把你爪子给剁掉。”

绣梅嘻嘻笑着,压低声音:“你这是拐弯影射小姐残暴,你死定了。”边说边端水出去。

玉簪拿起一块菜叶子朝她扔过去,恨声道:“小心那天就吃亏在这张嘴上头。”

燕筝原本以为人昏迷过去了不容易喂,没想谢东风出奇的配合,一小碗汤一会儿就喂完了。

第二十一章 揩油被捉包

绣梅绞了帕子给她帮谢东风擦脸,低声道:“李将军刚才吩咐玉柔烧一锅水,说谢公子大半个月没洗澡了。得替他擦一下身子。”

燕筝闻言一顿,开口道:“那就让张镇和郑兴进来帮擦。”

绣梅心道:“看来小娘子改变主意了。要是不想嫁的话,肯定让她们帮忙擦,只有想嫁才不会让母的碰自己男人。”

不过打死她不敢流露出心中所想!自家小娘子脾气耿得很,宠你没商量,打你一样没商量。管下人跟带兵似的。

李淮等人得知李易调兵遣将过来问责。本想带上谢东风一起回燕北。问了大夫,告知谢东风并不适合路上奔波,加上天气越发的寒冷,如此上路更添凶险。

和诸将商量后,决定先按兵不动,等谢东风醒来再说,且谢东风不走,燕筝自然也不可能走。否则他们抽兵夺回少康郡,反而让谢东风和燕筝落入李易手中就成了笑话了。

默默看着诸将忙碌布防,燕筝并没有说出自己派了卫华去和李易谈判之事。成则最好,不成反而容易给他们扰乱他们原来的步伐。每日定点过来照顾谢东风。

如此一晃过了三天,谢东风体温已经恢复正常。只是人还没醒。大夫说元气亏损得太厉害了,昏睡是身体需要休息恢复,只要能进食,过得三五天自然会醒来。

第六天申时初,卫华总算赶回来了。

燕筝在谢东风房中接见了他。

事情一如燕筝料想的那样!李易并不知道花荣掳走燕筝强娶她之事,是下面的人报谢东风恼怒花赞抢了少康郡,这才兵分两路,一路前往少康郡,自己率兵杀进西北来。

收到燕筝的信后,只考虑了一夜,便答应退兵。条件是谢东风退出西北,并且保证燕侯追责花赞父子不牵连他。另所折损的将士抚恤金由谢东风赔偿。

前面两条卫华代为应下,最后一条,卫华坚持让李易找花赞父子负责。又暗示李易,花赞父子勾结乱军,掳走燕筝强娶,燕侯不追责他治下不严已经是大度。

虽说天高皇帝远,但真给朝廷下令征伐。西北立马就面对会时刻想着壮大的群雄瓜分吞噬掉。李易只要有人赔偿就行,想通此节,当即下令按兵不动,让燕北军尽快离去。

燕筝心中松了一口气,含笑道:“干得好!一会到贞娘那里领五百两赏银,另让她多给你五十两请同僚喝酒去。把李易回的信拿给李将军过目。他们也惴惴不安多日了。”

“多谢小娘子重赏!”卫华笑着应了下来,拿起李易的信出去找李淮。

燕筝坐在床边,捞起盆中的帕子拧干水替谢东风擦脸,看着他巧夺天工的俊美容貌,心道:“这家伙生错性别了,要是个女子,定要颠倒众生!”

许是年轻,虽是长年沙场征战,脸上的皮肤也极为细腻,鼻梁挺立线条优美流畅!她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刮了几下。然后,就看到谢东风缓缓张开眼来,深邃的目光凝视与她对视。

燕筝整个人都僵住了!发梦都没想到过,自己偷偷揩油会被逮过正着。对方还是被她拒绝退婚了的未婚夫!披着端庄淑女皮的她尴尬到想原地消失。

坐在身边的小姑娘穿着一袭杏色衣裙,肌肤奶白,颜如玉,发似墨!精致的小脸上红晕慢慢朝四周漫延,眼睛却瞪得大大的,像一只突然遇到强敌强自镇定的小猫,却浑然不觉自己身上的毛发都炸开了。

谢东风喉结滚了一下,移开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紧揪成一团的帕子上。开口道:“你给李易写信,让他收兵?”他醒来好一会了,把她和卫华的对话听了大半,只是眼睛张不开。

燕筝听到他声音嘶哑,这才回过神来,把帕子塞进他手里,自行起身替他倒温开水。努力调整尴尬心情,小声道:“李易得知你带燕谢十八旗杀到芜城,以为你报花赞夺下少康郡之仇攻打西北。”

谢东风变色:“花赞夺了少康郡?”

燕筝点了点头,把水递给他,接过他擦了脸的帕子,歉然道:“都是因为我的缘故,让你抱伤前来相救,又丢了一城。无以为报,只尽一点绵薄之力,试试能不能帮你化解了李易的误会。”

谢东风不愧是身经百战之人,很快就淡定了下来。接过她递来的水,喝了几口喉咙舒服起来,不由得长长吁了一口气!见燕筝的脸还在持续红,担心她离去再不敢见自己了。

“我神志是清醒的,只是睁不开眼。这几日多谢你照顾我。方才并非有意偷听,是给帕子热气一熏,这才完全清醒。我虽不惧与李易开战,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谢谢你。”

其实燕筝刚才差点控制不住,要指责他装昏迷的。听他特意解释,还客气地跟自己道谢。不免有些讪讪的,摸了摸鼻子,垂首小声道:“他虽应下,但应该提防的还得提防!”

谢东风知她脸嫩,开玩笑缓和她的尴尬:“燕侯莫不成把你当成儿子来教的?眼界开阔,天下大势了如指掌!这是要为将还是为帅?”

“谢公子醒了,我让人通知李将军。”燕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给他捉包之故,浑身不自在!听到他打趣,更是难堪,站了起来便欲离去。

谢东风伸手拽住她的衣袖,凝视转头看向自己的小姑娘,神色温柔,轻声道:“没有什么好尴尬的,也不用害羞!我们是夫妻。”

燕筝被他看得心跳加速,脸上越发的烫了,把目光移开。很是较真地道:“你、你把双鱼佩还我了。”

谢东风轻笑了一声,“逗你玩的,你还没出世,我们的婚书就写好了。没有退婚之说,只有和离。你拿了双鱼佩回去也没用的。”

燕筝愣住了!谢东风没有必要拿这种事和她开玩笑。她只道是定亲,完全没想到居然连婚书都写好了的。这种事情父母没说,她自是不好意思问。

抬眸看向谢东风,见他用一张俊美得天怒人怨的无比真诚的脸看着自己。不禁气怒,此人着实可恶!知道实情还还她双鱼佩。恼道:“你之前为何不说?还把双鱼佩还我?”

第二十二章

谢东风就猜到她会恼羞成怒,心中好笑,脸上不现,解释道:“当时清水县被攻陷,我既要善后,前方又有急报,赤阳侯手下将领元焕,勾结乱军匪首攻打东北郡。

在追你回来前,我才从战场赶回一口气都没歇上。正是焦头烂额,分身乏术之时,你又与我赌气……是我不好,没控制自己的情绪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
燕筝明白了,他一气之下就还她双鱼佩!顺着他的力道坐到了床边,把脸侧到一边,“我可不是和你赌气,不管我的夫婿是谁,我是绝对不能容许他纳妾的。”

“嗯?”谢东风挑眉,乜着眼看她气鼓鼓小脸,小崽子很护食!

燕筝受不了他不以为然的态度,认真道:“于女子而言,夫君是终身伴侣,最亲密之人。别的女子如何想的,我不管,我是不会让别的女人染指我夫婿的。枕边人岂容他人酣睡!”

谢东风差点笑出声来,护食护到篡改典故,大概除燕侯之女,天下再没人敢堂而皇之说出口来了。轻咳了一声,说道:“给你承诺,你会信?”

“如果答应了做不到,那就只有和离一途了。”

谢东风本想逗逗她,万一生不出孩子来,难道也不许纳妾?但难得她愿意认真和自己谈及婚事,便不逗她了,省得惹急了她又要走。漂亮机智又勇敢的小姑娘不容易找。

瞧她虽然娇小,身材还是怪好的,也不像是生不出的样子!大不了他以后多努力些,让她多生几个。女人多后院也不安宁!到时候又是一番瞎折腾。

不过他此时并不适宜给她承诺保证,家里还杵着“贵妾”,没打发走之前,毫无说服力。轻咳一声道:“眼下天下大乱,路途多凶险……”

“啊……”两人小声说话,端着药进来的绣梅没注意到,欢喜地道:“……谢公子醒了?正好药煎好了,先服药。奴婢去告知李将军一声。”

谢东风只得住口。

燕筝听了个开头,心便沉了下去!他是不愿意给她承诺?脸上却不动声色,拿了个枕头放到床头上,让谢东风搁高来服药。道:“绣梅你伺候谢公子服药,我去叫李将军。”

恢复了正常,诸婢轮值。今天在谢东风这边当值的是绣梅和两个二等丫头玉杏、玉琼。

绣菊带了素锦、素衣两个三等丫头伺候她。被她赶去给谢东风做衣裳,没跟过来,故而人手有些少,给燕筝有借口溜走的机会。

绣梅不疑有他,点头道:“好!”

谢东风知道她不高兴了,连漂亮的后脑勺上都写着“不想和他待在一起”。不禁气结!这气性可不是一般的大。

第二十二章节

绣梅舀起了药汤要喂他,见他出神,随口道:“公子想什么呢?”

谢东风一时不慎,直答:“你家小娘子气性儿真大!”说完发现失言了!不由得抿唇。

绣梅一乐,把汤药送到他唇边,小声道:“给公子发现了!我家侯爷也说,小娘子是大将军的脾气,千金小姐的身!”

谢东风咽了汤药,奇道:“这又从何说起?”

“去年小娘子到落阳舅舅家玩,二舅一向疼小娘子,带着她和三位表公子前往校场练兵。三位表公子各自让士兵演练了一个阵法。二舅问小娘子,三位表公子练得如何?

小娘子很是耿直地道:‘不外如是!’三位表公子好胜,听了非要和小娘子一较高低。于是二舅就让他们比试,开始有将士不愿意听小娘子命令,被她军法处置几人就乖了。

中途下大雨,小娘子冒雨坚持以五百对一千,破了三位公子阵法。赢是赢了,回来就病倒在床,缠绵小半个月。侯爷取笑她,该!明明是千金小姐的身,非要耍大将军的脾气。”

谢东风很是意外!没想到燕侯连兵法都教她,旧话重提:“你家侯爷是把小娘子当成儿子教的吧?”接过绣梅递来的水,药在绣梅说完时也喝完了。

“差不多,小娘子除了没习武外,两位公子学的课程她都学了。谢公子是先接见李将军,还是先用晚膳?”绣梅准备退下去。

话音一落,外头传来了脚步声。谢东风道:“先见人。”

房门推开来,只有李淮和其余几名将领。小姑娘不出所料没回头。

谢东风心下苦笑,燕侯这是培养了个刺头给自己哪!

李淮先给谢东风汇报了少康郡被夺一事,“拷问了几名花荣手下。花赞父子勾结乱军匪首,给他们提供了军需。想借他们杀到我们燕北来烧杀掠夺一番走人。

正好赤阳侯攻打我们东北郡,花荣又得知燕小娘子返京。父子二人一合计,决定自己攻打少康郡。为防大都督报复,把燕小娘子掳为人质。

于是让乱军兵分两路,一路前去和赤阳侯的人联手,一路攻打清水县。花荣借机派人把小娘子掳走。”说到这里笑了笑,道:“此事,倒和燕小娘子猜测的一致……”

谢东风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绣梅那句:‘我们侯爷说,小娘子是大将军的脾气,千金小姐的身。’心道:“该说是大将军的脾气,大将之才。”

“只是花荣父子没想到,大都督会提前结束和赤阳侯的战争赶来,失败了。后来大都督离去,燕小娘子继续返京。花荣便带了兵马等候在芜城……”

李淮把从罗四海口中听来的事情详述了一遍,好笑地道:“若是花荣真把燕小娘子掳为人质,要咱们把少康郡给他们,说不得咱们要受其掣肘。

没想这厮好色成性!竟改变了主意,异想天开要娶小娘子为妻!白白坏了他老子的好事。还连着给燕小娘子跳楼计唬了三次,当真是色令智昏!”

谢东风冷笑道:“感情我还要多谢他花荣色令智昏,李易的信呢?没能成功勒索我了。”

李淮说完惊觉自己口中令花荣智昏的“色”,是自家未来大都督夫人。顿时悔到肠子都青了!闻言,恨不得给自己扇一大嘴巴。不敢多言,慌忙把李易的回信呈上。

其余几名将领齐齐敛目喝茶!大都督气到说话都颠三倒四了,谁敢出声讨打?

第二十三章

谢东风一目三行把信看了,不难从信中回复猜到燕筝和李易说了什么。小丫头骄横不是没有骄横的资本,有胆色有见识,应变能力强,花荣给她耍得团团转就是很好的证明!

谢东风把信收好,沉声道:“赵信、韦嘉南、顾云舟带人马前往少康郡,汇合少康郡八千残兵和云都督的兵马,再从附近军寨调三万兵马。我要花赞的五万人马有来无回。”

赵信一怔!拱手道:“从附近一下子调走三万兵马,就怕有人乘虚而入。而且我们三人带人走了,留下的人马不足,万一李易反悔,大都督危已!”

谢东风冷冷地道:“凤军师又不是死的,这会子肯定挥师过来了。”见赵信欲言又止,说道:“你们是燕谢十八旗,燕小娘子敢写信给李易谈判,正是这个缘故!李易动你们,就是动燕侯。他不敢!”

赵信李淮是他提拔上的人,但顾云舟等人却是燕侯的旧部。虽说燕侯已经划分给谢东风了,但是燕侯也没有扔下他们不管。打狗也要看主人脸,有燕侯撑腰,李易敢动燕家十旗,那就是找死。

赵信醒悟过来,连忙拱手道:“是!属下遵命。”

谢东风又一连下达了几条命令,诸将领命而去。

房中转眼就剩李淮一人,他讪讪地给谢东风斟上一杯温开水,小声道:“属下口无遮拦,还请大都督莫要见怪!”

谢东风脸色喜怒不明,淡淡地道:“回去后自行领十军棍。给我准备一下,明天回去。”

李淮听了前半句心中松了一口气,他皮糙肉厚十军棍没啥大事,最多痛上几天。听了后一句,顿时急了:“大都督就不能多休息两天?伤口才结痂万一……”

“留在这里过年?”谢东风冷冷地道。

李淮噎了噎,苦口婆心地道:“属下是怕你的伤口裂开。横竖你回去也是要休养一段时日的。虽说燕小娘子的药好使,但你这次伤口事小,身体亏损事大……”

“燕小娘子的药好使?”谢东风注意力全落在一句上。

李淮无力地看着他,解释道:“大夫原本开有外伤药的,但燕小娘子看过了,说是伤口已然溃烂,用药粉怕外头结痂了里头却继续腐烂。所以改用了冬青煲水清洗伤口。

一日三次都是她亲自帮你洗的。确实好使!用了一次,伤口就开始收敛,六天功夫就全结痂了。关键这药还不贵,就是那观赏的花木,以后兄弟们再不担心伤口难愈……”

李淮这个人啥都好,做事又细心又负责,就是太啰嗦!絮絮说个不停。

谢东风打断他:“我们缺医断药了?”

李淮再次给噎住,讪讪的说不下去了,缺是不缺,可是关键冬青好使啊!抱拳道:“那大都督要不要多休息两天?”

“谢公子,晚膳准备好了。是不是先用膳?”绣梅在外头张望好一会了,见两人始终说不停,忍不住发问。

谢东风沉默了一下,说道:“好!请你家小娘子过来一起用膳,我有事要和她商量。”

绣梅应声离去。

“你先下去,把马车准备好。”瞥了眼坐立不安的李淮,谢东风吩咐。

李淮只好起身告退,出了门口嘀咕:“自己吃的穿的都是燕娘子一手包办,也不管一下属下的伙食。”

谢东风:“……”敢情他还想自己请他留下来用膳。不过、他说吃的穿的都是小丫头包办的?吃的他倒是知道,昏迷期间脑子清醒时听到了。

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里衣,上好的雪缎做的。针脚整齐细密,光滑柔软贴身。这般细腻的针线工夫,怕是几个丫头合力赶制出来的。她倒是有心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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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筝得知自己尚未出世就是谢东风的妻子,拜堂成亲不过是走过场的仪式。偏生他还不愿意答应自己不纳妾,不免情绪低沉!没嫁人就和离,换谁谁也不能无动于衷吧?

通报了李淮,便回了自己的院子,恹恹的躺到床上不愿意起来了。又想:“难道爹教我习兵法,学御下之道。是知道这门婚事没法更改了,好让我和谢东风志同道合?

只是谢三纳妾,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忍的。这志同道合是不能了!让他同意和我和离,估计他不肯。没爹给他大开方便之门,他再有出息,也要比现在艰难十倍……”

胡思乱想间,贞娘走了进来,坐到床边替她拉好被子,柔声道:“谢公子醒了可有叫小娘子一道回卧城?”

燕筝郁闷地道:“奶娘!原来当年我和他不仅仅是定亲,是连婚书都签了的。他叫不叫我回卧城,我现在都是他正经的妻子。不想和他在一起,唯有和离一途。”

贞娘惊诧:“这事怎么没听夫人和侯爷提过?他不会是诓你的吧?不过,谢公子人确实不错!伤成这样了,还亲自前来救你。错过了,以后未必能找到如此重情义的好男儿。”

燕筝奥恼地道:“他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诓我?你去找装庚帖的匣子,看看里头是不是有婚书?我知道他重情,就怕他不只是对我重情。家里还有一位贵妾呢!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多?”

“他没说要把那贵妾送走?”李芸娘跟自家小娘子比起来,提鞋都不配,就是身边的四个大丫头都比她好看!这样都留着,怕真是有情?贞娘表情凝重起来:“我拿匣子来看。”

燕筝的箱笼花荣并没有动,全部给她留着。贞娘整理好了放到隔壁厢房中。不多时便拿着装庚帖的匣子走了过来。

锁匙是燕筝自己拿着的。贞娘接过她递来的锁匙打开匣子,翻了翻,果然找出一份婚书来。

贞娘拿起来看了看,叹气道:“是真的!”

燕筝接过来看,签名果然是父亲燕侯的字迹。红纸黑字写着《谢燕联姻书》内容如下:

“燕氏洛婴与谢氏书华志同道 特为吾长女燕筝与谢氏三子东风合定佳偶 缔约良缘 结鸳侣而先盟 谨以白头之约 书向鸿笺 载明鸳谱”,下方是两人的签名画押及信城县令大印。

第二十四章

燕筝怒极反笑:“一直跟我说是指腹为婚,到出嫁都没跟我说其实婚书都签了。我爹得多怕我抗婚,丢他老人家的脸啊!他当初怎么不直接送我到谢家养着?”

贞娘也是对燕侯无语了,居然死瞒不说!叹气道:“这下如何是好?要是不嫁,连堂都没拜就成了和离妇,这也太冤了些!要不让侯爷给谢公子施施压,让他许诺,往后不得纳妾?想来有侯爷在,他应下了断然不敢出尔反尔。”

燕筝冷笑道:“且不说他多情不多情,就凭着谢家就他一点血脉,要是答应我不纳妾,万一我生不出来,或者生的全是女儿怎么办?我爹权势再大,也不能让人家绝后吧?

出门时,还再三跟我保证说,谢东风他不敢纳妾,要纳妾马上退婚,让他从大都督变成守城将。结果呢?他这是卖女守诺啊!惹怒了我,我一卷包袱当流民去。”

贞娘:“……”这流民是不能当的,当燕侯嫡女都给花荣掳走,更何况是流民!鼓起勇气道:“要不我替小娘传话给谢公子。他不答应,咱们就和离?”

燕筝拥被看着她,幽幽地道:“我以为奶娘会劝我锲而不舍,逼到谢公子答应不纳妾为止的。”

贞娘囧了!也幽幽地道:“京城中看多了后宅女子争风吃醋,腌臜手段不断!奴婢是很支持小娘子一夫一妻的。再说别人碰过了,小娘子也恶心不是!”

燕筝叹气抱着贞娘的腰撒娇:“我就知道奶娘最疼我!”顿了顿,语气低沉:“不过我方才和他说了,没说完绣梅这冒失鬼就闯了进来。不过也猜到他是不会答应我不纳妾的。”

贞娘怜惜地抱着她的小脑袋,愁眉苦脸,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。

燕筝很郁闷,自己还没出阁就成了有夫之妇!

相对无言半晌,贞娘出馊主意:“要不小娘子研究研究,怎么把谢公子迷得神魂颠倒,让他死心塌地非你不可?”

燕筝目瞪口呆!怪嗔道:“你不如直接让我拿爹的官印压住他。”

贞娘赔笑:“小娘子方才不说,万一那啥,侯爷不好让他谢家绝后吗?镇压不如攻心!”

“奴婢觉得,小娘子多虑了!您不是说了,那贵妾又不是谢公子要纳的,谢公子根本不承认她是自己的贵妾。”绣竹拿了替谢东风赶制出来的外袍进来。

“不是他要纳的,但他娘已经替他纳了。不承认是自己的贵妾,但贵妾是他亲表妹。他还能把贵妾送走不成?”说起谢夫人,贞娘满肚子火。

“所以奴婢,也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的,镇压不如攻心。小娘子应该跟夫人学一学。”绣兰特认真地道。

燕筝无语!爹是自己乐意守着娘一人的好不好!他们是一见钟情,再见倾心,三见定终身!只不过外头传娘驭夫手段了得,硬生生把爹管得连正眼都不敢看旁的女子。

“小娘子,谢公子请您过去一道用晚膳。说是有事与你相商。”绣梅在窗下叫了声。这会子倒是守规矩了,方才直愣愣冲进房。

燕筝这几天都在阁楼照顾谢东风,都是等他用了晚膳才回自己院子的,所以晚膳比他迟上一个时辰。听了绣梅的话,说道:“我的饭菜你们分了吧!”

谢东风看到一个时辰前连一个丫头都没带的燕筝,队伍浩荡走了进来。心底“啧”一声,就因为没亲口承诺,这小刺猬又竖起刺来了。

绣兰很是机灵,把装着赶制出来衣袍的篮子塞到燕筝手中,让素云、素叶两个小丫头帮忙上菜。自己上前替二人斟茶倒水后,退到一边去。

燕筝在谢东风落在手中篮子迫切的目光里,不自然地道:“你身上的衣服不能穿了。这是我叫丫头们给你赶做出来的,你先将就着穿。”

谢东风没起床,人是靠着床头坐的,“哦”了一声,见燕筝想把篮子放一边,没有拿出来给自己看的意思,状似随意地道:“不知道合不合身?”

燕筝拿眼斜他,心道:“你倒是不跟我见外,谢都不谢一声,理所当然要我拿了来给你试。”淡淡地道:“对比着你换下的衣裳做的,应该合身。”说着把篮子往桌上一放。

谢东风十三岁就率兵守住卧城,不及弱冠便当上燕北大都督,不说百战百胜,但也十战八胜,武功更是燕北第一,撑起谢家门楣的人,自然是有资本骄傲的!

燕北女子见他无不如趋之若鹜,不能嫁他为妻妾便是能与之春风一渡便足慰平生了。何时试过被人如此不待见?更令他无语的是,这个不待见他的还是他正经百儿的妻子!

他少年时最淘气顽劣不过的了,后来家中横生变故,人才变得沉稳起来。见燕筝就差没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了,一时顽劣心起!掀开被子,捂住胸口脸泛痛意作势起来试衣裳。

绣兰看不过眼了,不管谢东风答应不答应不纳妾,他为小娘子付出的也不少!上前两步便欲替他拿衣裳试穿。

燕筝没想到这人会像个孩子似的,得到新衣裳会迫不及待试穿。见他咬牙忍痛,情不自禁道:“别乱动,多大的人了急着穿新衣。”抬手把篮子提过去。

谢东风重新坐回原位,悻悻地道:“你把我旧衣扔了,我想出门透个气都不行。马上就要用膳,难道你让我穿着里衣和你一起用?”

燕筝一时语塞,她倒没想着让他起床用膳,见他一脸委屈,也不知道他哪来的依仗跟自己撒娇?道:“你可以坐在床上,把饭桌搬到床边就行了。”

燕筝把篮子里的衣裳拿出来,抖开是一件紫貂斗蓬。状似自然道:“这是我娘送你的。看到你醒了用得着,便拿过来给你御寒。”

谢东风何等聪明,那有岳母给女婿送斗蓬的道理,就是送也只会皮毛。迅速扫了眼绣兰,果然见她脸上的疑诧一闪而过。也不点破,微笑道:“伯母有心了!”

第二十五章

燕筝唇角翘起又压下去,占了便宜式的偷笑!又拿出一件朱红色的圆领棉袍和黑色棉裤。“这是新赶出来的,要试试这两件。剩下的里衣裤,尺寸和你身上穿的一样不用试。”

说着空出一只手翻了翻,发现里头还有白灰两件夹棉的裲裆。料想是绣兰等人怕一件棉袍不暖,时间紧,多做两件简单的御寒。讪讪地道:“这两件不用试。”

谢东风哦了一声,理所当然张开双臂,示意她帮忙把外袍套上。一点都不见外!

燕筝险些把手中的长袍甩他脸上,脸容微微扭曲,轻咳了一声:“绣兰,过来替谢公子穿上。”

绣兰晓得自家小娘子给气到了,快步上前福身道:“奴婢替谢公子穿上吧?饭菜都摆上了,大冬天的容易凉了。”

谢东风本想说不用这么见外,直接叫夫君就行。见她脸都气青了,知道要适可而止!点了点头。

燕筝霍然转身朝外间走,才走两步,身后传来谢东风的声音:“感觉伤口一动就痛,还是在房里用吧!”

燕筝明知这厮是有意戏弄自己的,奈何抓不到他的错处,谁叫自己没出世就是他的妻子了呢?闻言,本想发怒的,但一想到初见他伤口时的狰狞,便心虚了,点头道:“好!”

她出去让绣菊等人重新把饭菜送回卧室,自己坐在明间喝了几杯茶水,给足谢东风试穿衣裳的时间,这才踱步进去。穿上新衣裳的谢东风,让燕筝恍惚了!

她知道谢东风很好看,但此时的他更惊艳!第一次见他时,他穿着铠甲满脸风尘,仍难掩玫丽姿容;第二次见他一身狼狈不堪,满脸憔悴焦虑,却仍然锐气难挡。

此时的他一袭朱红新衣加身,掩盖了病态的苍白气色。身姿俊逸如松竹,眉若刀栽,眸如星,高鼻秀挺,棱角分明的唇瓣自带荧惑,墨发低束,风流绝艳世无双。

谢东风在绣兰的搀扶下坐到床边,顽劣心又起,用会说话的眸子戏谑地看着看呆了的燕筝不说话。

看呆的岂止燕筝,几个丫头都给惊艳到脸红耳赤!还是沉着的绣兰轻咳了一声,燕筝才回过神。

想到谢东风第一次见面问自己‘好看?’燕筝的脸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红了起来。腹诽:“一个男人生这么好看干吗?要不是长得高,人家铁定认为他是女的。”

安静地用完晚膳,绣兰二人泡了一壶滋补的花茶,退了出去用晚膳。

燕筝一和他单独相处,就想起之前摸他鼻子被捉包的尴尬,此事暂时让她觉得比知道自己是他妻子,还要难以面对!她性子正好和谢东风相反,是个小古板至少表面是。

茶喝了三杯都没等到谢东风开口,很不情愿地道:“谢公子说找小女有事相商,不知是何事?”

谢东风明着是喝茶,心里却在琢磨怎么把她哄回家,哄回家后,如何处理好老娘弄出的烂摊子,好让这位骄傲专横的天之骄女满意?

“我希望你能不计前嫌留下。关于家母和李芸娘之事,我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。如果你一定要回京,眼下我分身乏术,无法送你回京,须得做好安排方能送你回去。”

燕筝垂眸沉默!

谢东风知道她在考虑。认真地道:“眼下天下大乱,和你来时剑拔弩张的形势不同。各地有不少军阀开战了,流民作乱。你此时回京路上安全保障不了。

明白事理和忌惮侯爷的固然不敢动你,但也有狂妄自大或居心叵测之徒,会想利用你从侯爷那里得到好处。尤其是无法无天的流民!你先随我回卧城如何?”

燕筝抬头凝视着他,正色道:“我接下的问题,可能谢公子听后会心生不悦!觉得我不够大方得体。但若不问,我便如鲠在喉,更不知到卧城后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令堂?”

“嗯?”谢东风挑眉。

“第一、我想知道,谢公子对我今天所说,不许纳妾一事的答案?第二、我不知令堂因何对我不满?希望谢公子能解惑。当然,如果谢公子第一个问题答案,是与我所期盼的答案是相反的,就不必再回答第二个问题了。”

谢东风守身如玉,并不是为了燕筝,只不过是不重欲好色罢了!但并不代表他愿意被她束缚压迫,尤其是一个身份高贵以施恩者态度面对自己的女人。他有他的骄傲!

“我希望燕娘子能明白一件事,说一千道一万,不如实际行动。情到深处的承诺都不能永恒,更何况是毫无感情基础下的承诺?否则哪来的怨偶?

是共患难不离不弃,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?没有事到临头,谁都无法保证。与其靠权势道义来压迫他人达到期望,不如用心经营!如果一步都不想迈出来,就想坐享成果……”

谢东风凝视着她,意味深长地道:“那你可得好好参悟一下,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了。须知不到盖棺时不能下定论的。人心难测,此一时彼一时,谁敢保证同一件事,今天的决定与明天决定一样?”

燕筝承认他说得很对!同时也承认自己确实是靠权势道义来压迫他的“嫌疑”!没办法,谁叫她是深得帝宠权势熏天的燕侯之女呢!换一个人也会觉得如此,除非她是高嫁。

“我会随谢公子会燕城的。”

谢东风惊讶于她此时的沉着,原本以为会惹怒她的!慢了半拍,道:“那还需要我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吗?”

燕筝:“……”给他反将了!她要是说“要”,就代表她同意跟他;要是说“不用”,就表示她只会用权势道义压迫人,坐享成果。

不过如果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,那她就不是燕侯之女了。站了起来,睨了他一眼,轻飘飘扔下一句:“我拒绝回答。”抬步便走。

谢东风愕然了片刻,轻笑出声来。拒绝回答那就是走一步看一步,看他表现了。真狡猾啊!不管如何,她总算答应跟他回卧城,算是成功了一半。

第二十六章

燕筝自卧城到芜城的路走得不顺利,随谢东风自芜城回卧城却一路畅通无阻!路程缩短了足足两天。

回到大都督府已经是十月二十戌时初,时隔一个月,燕筝由谢东风亲自接进了大都督府。

谢东风安排燕筝住到大都督府东面的太和居,虽没有住得主院,但东为贵又是后宅第一院,意义不言而喻!和他现在住的前院勉堂仅有一墙之隔。

谢东风回来前,李氏已经得知他受了重伤。听到下人报他归来,虽不喜他抱伤去救燕筝,又把人给带回来,但更忧心唯一的儿子身体。连忙前往勉堂探望。

燕筝一行忙着安置,听闻李氏到勉堂探望谢东风。贞娘询问她要不要过去拜见?这点礼数燕筝还是要尽的,整理好仪容带了绣竹、绣兰过去。贞娘不放心也一道前往。

一踏进勉堂明间,便看到杵在谢东风卧室门侧的李芸娘。贞娘的脸拉了下来,捏了捏燕筝的手臂,下巴微不可见地冲李芸娘扬了下。

燕筝会意,这女子便是谢东风又宠又有权的贵妾了。倒也是位美貌佳人,青梅竹马亲表妹,估计没有她,这位贵妾就是娇妻了。

李芸娘之前被谢东风奚落得内伤,都不知如何自处?只能自欺欺人,他是一时恼怒自己气走燕女。听到小厮传话燕筝来了。不由得自主转头观望。

只见两名美貌婢女和那日自称燕女奶娘的妇人,拥着一名锦衣素雅,风采斐然的绝色少女走了进来。一双明眸极为出色,宛如寒潭秋水,波光流转如旭日清晖,令人见之忘俗!

李芸娘犹如一盆冷水浇头,心生绝望!她自恃美貌,想着燕女定然逊色于她!那想到对方竟是天人之姿,如此那里还会有争宠的机会?

李氏看到燕筝也是一愣!她曾是卧城第一美人!否则也生不出谢东风这般出众姿容的儿子。只没想到风仪虽胜于自己,美貌却逊自己一筹的狄氏,能生出如此美貌的女儿!

燕筝看到李氏坐在谢东风床边,便知道她的身份了。徐步走到离她三步外,福身道:“燕侯之女,燕筝见过谢伯母!并代家母与家父向谢伯母问好!”

她落落大方问好,多余的客套话一句都不说。又转而向谢东风福了福:“多谢三公子,费心替我安排了住处。”

谢东风含笑道:“不客气!坐。”

“谢谢三公子!”燕筝对着李氏微微颔首,移步坐到了西边的椅子上。

李氏就算是想在行礼时刁难一下她也没机会!眼睁睁看着她优雅地坐了下去,脸色有些难看!淡淡地道:“有劳侯爷和侯夫人挂心!未亡人过得尚可。”

燕筝微笑不语!

看到自家小娘子打起招牌式假笑,绣竹唇角翘了翘又压下去。

一个不愿宽容示好,一个心存芥蒂!谢东风轻咳了一声:“娘!是不是该安排晚膳了?燕娘子和儿子这会子还饿着!”

李氏可算找到机会了,微笑道:“芸娘还不快去替三郎和燕娘子准备晚膳。”

谢东风俊脸一沉!李氏进来就询问他的伤势身体情况,他还没来得及对她“晓之于理”。正要开口……

燕筝站起来冲李氏和谢东风福身:“小女贱足踏贵地,能得到三公子招呼收留已是感激不尽!实不敢劳尊府贵妾招呼,让贵府破费。

日常渡用之物,小女进城之时,已吩咐下人购办,晚膳想必也快做好了。不敢厚颜打扰伯母和三公子、咳!一家三口用膳。小女先行告辞!”

说完,恭敬地后退几步转身离去,完全不管在场诸人的反应。贞娘三人匆匆一福身,追了出去。

要说嚣张难相处,她礼数十足!要说她有礼,如此作为,无疑是狠狠地打了这“一家三口”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
李氏气得脸色铁青,胸口不断起伏,恨声道:“你看、你看看,她什么意思啊?指桑骂槐含沙射影,何来半点晚辈该有的……”转头对上谢东风阴沉的脸,不由得一窒!

“娘想说什么?说她没有晚辈该有的规矩礼貌?”

李氏不服气地道:“难道不是?没听说过住进未婚夫家,还自己买菜做饭另起炉灶的。她这是说我们家小气养不起她,还是看不上我家的饭菜?瞧不起谁呢!

她不怕别人笑话她,我还怕别人笑话我们谢家,连她一顿饭都管不起!还有什么叫我们一家三口?难道她是来做客的,就算是做客也该客随主,当自己租房子住?”

“娘你说错了,她不是住未婚夫家,她是住夫家。她不是瞧不起我们,是我们做了让人瞧不起的事。她也很为难!拦不住我们丢脸,只能自保。

说她当自己是租房子住,这就对了!谁叫我们和贵妾才是一家三口。她正经百儿的正房夫人,难道要自甘下贱由一个贵妾来安排她的日常?

堂堂燕侯爱女,就算自己不要脸,总要顾及燕侯的脸面吧?真要如此燕侯脸往那搁!租我们家房子住,已经是给足了你儿子脸了,否则搬出去住这脸丢得更大。”

他越说声音越冷,说得最后已是疾言厉色!本想缓一缓再说的,没想到李氏会当着他的面就给燕女难堪,还企图避重就轻!她这哪是作践燕女,她这是活生生在打他的脸。

李氏是固执且好胜记仇,被儿子一顿明嘲暗讽得发蒙,要不是被开头那句困惑了,她就要发作起来。拉着脸道:“你方才说不是未婚夫家是夫家什么意思?你和她圆房了?”

站在门边挺尸的李芸娘,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。虽然心中有想酸溜溜的,但想到燕女要是没拜堂就圆房,看她以后还立不立得起来?

“爹当初和燕侯不仅仅是让我和燕娘子定亲,是连婚书一起写好签名画押了的,所以她还没出世就是我合法的妻子了。拜堂只是一仪式,甚至可以跳过这个仪式直接圆房。”

李氏目瞪口呆!她以为只是定亲。根本不知道丈夫连儿子的婚书都办了。结结巴巴地道:“我怎么不知道?你骗我?你爹根本没和我说,定是你骗我。”

第二十七章

李氏畏惧亡夫,那个说一不二的威严男子,那怕死了八年之久积威仍在。不敢责怪他瞒自己,也不相信是真的。

“儿子的婚书是燕侯写的,燕娘子那份是爹写的,两人签名画押俱在,还有信城县令的章印。爹不在后婚书一直是娘保存的。儿子怎么骗你?当年爹也叫娘你好好读书……”

李氏出身不高,是卧城土生土长之人。父亲是寒门仕子,寒窗十年才当了个卧城县令。数十年,前卧城并没有如今的繁华,荒凉穷困土地贫瘠气候干旱,常年俱是风沙。

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,父亲又是清明廉政之人,家境中清贫可想而知!弟姐妹又多,能吃饱就不错了!故而李氏大字不识一个。若非李县令当年救了谢太爷,她也嫁不进谢家。

李氏见识有限,行事过于小家子气。因此家中大小事,一应是谢书华做主。说得好听点是谢书华宠妻,说得真实的他是不想李氏帮倒忙,给自己添麻烦。

谢东风脾性像父亲谢书华,表面温和好说话,实则也是说一不二的主。不生气好好的,一生气能把人刺死!谢书华还会顾及情面,他能六亲不认。

李氏被儿子刺到痛处,脸色阵红阵白,哑口无言!半晌才憋出一句:“你不要忘了,如果不是燕络婴救援来迟。你现在也不会是孤家寡人。”气昏头了站起来拂袖离去。

李芸娘之前还敢替这母子二人打圆场,这会子哪敢上前触霉头?立马紧跟着李氏出去。

谢东风出声:“慢着!所谓的贵妾,是母亲你觉得无聊纳给自己来玩儿,儿子无话可说。若是纳给儿子的,还请母亲怎么纳进来的怎么送回去……”

李氏姑侄身形俱是一滞!前者是不敢置信,自己唯一相依为命的儿子,会真的一点母子情分都不顾。后者则如兜头浇了一盆冷水,身心俱寒!

“我好歹也读了几年书,‘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’还是懂的。正妻尚未进门不敢纳妾。不管母亲心中是如何想的,世人皆知燕侯以仁义恩德待我,本就难以相报!

给妻子应有的敬重是为人夫之本分。若母亲心里还有谢家,不想我谢东风被世人骂为忘恩负义之徒。就把贵妾遣送走。毕竟你现在是谢李氏,而不是李氏。”

李氏姑侄从谢东风房中出来,他的话犹在耳旁萦绕。屋外风雪呼啸,然而二人心比这隆冬更为寒冷!

李芸娘想不明白,平时对自己和颜悦色好言相待的表哥,怎么当了他的妾,他就翻脸无情了?就算不喜欢她,也不该为燕女做到这个地步啊!难道他就一点都不记恨燕侯?

李氏经过太和居时,脸色阴森目带怨毒地盯了好一会院门。果然是红颜祸水!三郎竟连叔父兄长之仇都忘了。燕络婴若真是如此大仁大义,自己何至于丧子守寡?

一路无话到了静园。

李芸娘扑通一声,跪在了李氏跟前,捂嘴哭道:“姑母、姑母,芸娘不想回家。整个卧城的人都知道我做了表哥的妾,如今他一回来就把我赶走。这让我怎么活啊……”

李氏听得又是心疼又是内疚,更多的是愤怒!伸手将她拉起来,沉声道:“你放心!姑母既然做主把你纳了回来,自然不会让三郎赶你走的。我还没死呢!”

李芸娘趴在李氏怀里哭道:“芸娘也知让姑母你为难了!是我不该痴心妄想仰慕表哥,以为能守得云开见月明。又自以为是担心燕娘子贵为侯女,照顾不好表哥!

如今反倒惹来得燕娘子不满,给表哥添了乱子!早知燕娘子是个玲珑人,便该断了这贪念,不该以卑贱之躯立于千金之女前,平白给姑母和自己惹来羞辱。”

她的话明着是自责反省,处处为谢东风着想。实则却是暗指燕筝骄横,拿身份压迫谢东风,同时提醒李氏和她都是寒门小户出身,定然会被燕筝压迫。

果然李氏听了大怒:“什么玲珑人,我看她骄横跋扈目中无人,不教不悌!有本事,她倒是不跟三郎回来,不进我谢家门啊!还自费日常用度。明摆着就是难堪人。”

顿了顿,又轻拍着李芸娘的后背,柔声安慰道:“你且放心,她不能容你,我还不能容她呢!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女子。燕女蛮横长久不了。

三郎眼下就是图新鲜,新鲜感过了,自然不会再任由燕女摆布。届时就会知道你的好。要说温柔体贴,知情识趣,她是万万比不过你的。”

谢东风那里会是个图新鲜的人?若真是很喜欢她,根本不用她等到双十。李氏这些话不过哄人自欺罢了!李芸娘心知肚明,却无法跟这个自以为聪明,实则一根筋姑母说清楚。

她现在算是明白了,就算她利用李氏感恩之心,成功嫁给了表哥,表哥却不会为个孝字接纳她。那个男人不看重权势,再孝也孝不出个大都督来。

想到谢东风给她三天时间离去,心中一紧!不,她不甘心就这样走了。身为燕北大都督的表妹,又得李氏宠爱根本不愁嫁。但她想留在谢府,甘愿守到他娶妻纳她为妾之日。

如果一个妾的份位都得不到,那这些年来的付出算什么?离开后她如何自处?想到日后要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和耻笑,就算能嫁出去也不会得到婆家好脸色,她就绝望!

不说她没想到谢东风会如此对她,就是李氏自己也没想到,一向孝顺听话的儿子,说翻脸就翻脸。正因为如此,李氏更加怨恨燕筝。

李氏就算出身再低,做了谢家二十多年主母,该懂的规矩礼仪肯定也懂了。第一次可以找借口,第二次亦如此!燕筝肯定她对她不满。

只是这个不满是针对燕家,还是因为她喜欢自己的侄女做儿媳,故而排斥她?天下父母没有不想自己孩子前途顺利的。李氏如此作为,直观反映出是个蠢笨之人。

就不知道英明睿智的谢大都督是要做孝子,还是要和稀泥?或是识时务者为俊杰,或是公正廉明?燕筝叹了口气,说真的谢东风人是不错,但适不适合做丈夫可真不好说!

第二十八章

贞娘和绣竹、绣兰很气愤!但知道燕筝是个有度量的,静静为她张罗晚膳,让她自己想清楚怎么处理。

“小娘子,奴婢之前吩咐厨房炖了放有补气血药材的羊肉汤。是预有谢公子分量的,你看还要不要送过去?”贞娘纠结了一小会,决定请示燕筝。

坐到饭桌边的燕筝,睨了眼摆在跟前的羊肉汤,拿起调羹:“自然是要送过去的,一码归一码,得罪我的是他娘又不是他。咱们不兴株连罪。”

贞娘叹道:“小娘子就是大度!”

谢家人口少,谢东风回来没提前通知,怕饿坏了主子,大厨房那边临时烧菜,只能将就着用食材。结果饭菜送到太和居,说是自己做好了让他们拿回去。

厨房那边报了大执事,燕筝是大都督府未来主母,萧毅听了不敢隐瞒,连忙前往勉堂报告谢东风。

萧毅过来时,正好看到仆人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去,一时摸不着头脑。心道:“莫不成公子和燕娘子在外用过晚膳了?”举步进去,看到一美貌婢子正在替谢东风摆膳。

萧毅心中纳闷,扯一名传菜小厮到一旁,低声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小厮低声道:“燕娘子自己做了饭菜,派人给公子送了过来。说是药膳,给公子补身体的。所以退了大厨房那边的。”

萧毅好生奇怪!怎么也不提前跟厨房那边打声招呼?张罗半个时辰,结果不吃。

“大执事,公子让你进来。”

谢东风的长随眼尖,看到萧毅来了。通报了一声。

绣兰把菜摆好,告退出来,看到萧毅恭敬立在一边福身道:“奴婢是燕娘子身边的丫头绣兰,见过萧大执事。”

萧毅含笑道:“绣兰姑娘不必客气!还请姑娘代为转告燕娘子,本应前往拜见的,但想到你们路途奔波辛苦了,不好打扰!明天再领诸位执事拜见。”

绣兰微笑道:“好!不妨碍萧执事见谢公子。”说着后退一步,让他过去。

萧毅颔首心道:“不愧是侯府里出来的丫头,言谈举止都让人挑不出错!”进了明间挥退给谢东风布菜的小厮,亲自上前替他布菜。

菜式精致都是用巴掌大的小碟子装的,几乎全是补血膳食,当归红枣羊肉汤、八珍扒鸭、蜜汁猪肝、山药玫瑰焖排骨、红糖烩蹄髈,净炒菠菜、五谷粥、红枣糕等色香味俱全!

萧毅看得汗颜!幸好汤里放了玉竹银耳,不然怕补出鼻血来。见自家公子吃得津津有味,也不敢说啥!

菜多分量少,燕筝厨娘手艺一流,谢东风不一会就全部吃光了,连糕点都没放过。就差没事后一杯红糖姜茶了。

萧毅正想着替谢东风斟茶,结果一旁的小厮往食盒里端出一盅花茶来,盖子打开飘着淡淡的红糖姜味儿。

萧毅:“……”

“说。”知道萧毅肯定是有事汇报,谢东风吃了几口花茶,捧着茶盅言简意赅开口。

“小人本来是告诉大都督,燕娘子那边退了咱们的饭菜。想跟大都督请示的。”萧毅心道:“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请示如何处理了。”

谢东风想到李氏的作为,料想短时间内燕筝是不会吃他们家饭菜了。燕北的菜没有京城的精致多花样,这段时间他的伙食全是燕筝安排的,他是个挑嘴的,吃得很满意!

“她少小离开燕北,吃不惯这里的菜。明天开始,把食材送过去,让她的厨娘自己做就行了。告诉她把我的那一份一起做。”如此她就不会推却,他也能吃上美食,一举两得!

萧毅还不知道李氏又把燕筝给得罪了,应了下来,又汇报了一些要紧的事。

李氏不懂打理中馈,纳了李芸娘后就把中馈交给她打理。李芸娘一口气替娘家人谋了好几处油水肥的职务,李氏自然是盼着李家好的,一应要求全同意。只是吃相不大好!

“眼看年关将至,往年都是这个时候,小的开始准备年货安排人情往来。除了咱们府上的,还有军中的,夫人的意思是,今年的府中的人情往来不用小人安排了。

小人年年忙得焦头烂额,不用安排府中的,也是松了一口气。只是咱们大都督府的人情往来,跟等闲人家的不一样,事关着燕北的团结安定,还请大都督尽早安排谨慎为上。”

萧毅说出来,是想谢东风开口,把中馈交给燕筝。李氏根本办不了,李芸娘目前来看,连“贪污”的账都做不好,更别说把偌大一个燕北大都督府人情账做好来。

谢东风明白他的意思,要说跟燕北地方官员家眷应酬,燕女出面比母亲好得多,毕竟身份气度摆在这。只是燕女还没有决定“嫁”他。正想让萧毅重新接回中馈。

“小人告诉大都督并非想搅权。且夫人开口了,小人再接回来,不免会对小人有想法。小人本是打理前院庶务的,中馈早该交给主母。”

萧毅见他没有马上出声,先开口了。他从前是跟谢父的,自然知道谢东风早和燕筝是法定夫妻,并不觉得让没拜堂的燕筝掌管中馈有何不妥?

燕筝用完晚膳便沐浴,这段时间都没能睡个安逸觉,此时安定下来,只想着睡一觉舒坦的。

贞娘过来伺候她把头发烘干,低声道:“小娘子既然定了暂住下来,是不是该派人到信城那边打理一下嫁妆?”

燕侯夫妇考虑到女儿要嫁回燕北,路途遥远不便携带太多嫁妆。所以早早在信城置办了几座宅院,以及半条街的商铺、三十多处田庄给她。

燕筝出嫁时只携带了钱财、珠宝首饰、衣物,以及礼品等轻便之物。箱笼不多,人多。闻言,点头道:“是应该打理一下。让张镇和绣菊带两个管事过去。”

这是要查账了,贞娘疑诧:“怎么不让卫华过去?我看他办事老成。”

一旁的绣梅叹气道:“张镇兄弟俩为保护小娘子,张成没了。小娘子这是想给张镇一些补偿。”

燕筝睨她:“就你机灵!这段时间给我查一查,谢夫人是怎么回事?”

第二十九章

绣梅笑眯眯地道:“奴婢正有此意!就是小娘子得多给些公使钱才行。”

贞娘啐道:“小娘子何时缺了你银子了?小心我查你的账。馋嘴又贪财。”

绣梅吐了吐舌头!赶紧把燕筝明天要穿的衣服挂到炭盆边,说道:“我去跟绣菊说一声,让她收拾好行囊。”

绣菊指挥仆妇抬热水出去,让小丫头浆洗燕筝换出的衣物去了。

“头发没干,小娘子先别睡。”贞娘见燕筝眼睛都快睁不开了,连忙开口提醒。

燕筝懒洋洋的嗯了声,眼睛却没张开。好久没躺摇椅了,躺下就想睡。

贞娘只好诱她说话,“小娘子打算明天给谢夫人送什么见面礼?原来那份,暂时怕是不适宜拿出来。”

燕筝勉强张开眼睛,“奶娘替我挑一份适合的。”顿了顿,道:“花哨好看,但不要太贵重。”

贞娘一怔:“为何?”自家小娘子向来大方,绝不会做小家子的失颜面之事,京中诸夫人贵女对她赞誉有加!

“我怕她砸了扔了。我现在要养自己养你们,不想给人浪费。”

贞娘:“……”

燕筝一觉睡到卯时初,给急促的脚步声吵醒,迷糊中听到是谢东风所在的勉堂传来的,担心谢东风身体出状况。打醒精神把推醒守夜的绣梅,让她叫人看看发生何事?

不多时小丫头回来回话,是紧急军情,具体是什么自然不可能打听得到。

谢东风身体都这样了,还要惊动他,要不是战况不利,肯定就是有诸将无法做主的急事。燕筝拥被在床上出了一会神!吩咐道:“起床洗漱了。”

等她梳洗好,外头就传来了通报声。竟是谢东风亲自过来了。

燕筝疑诧之余,亲自迎了出去。

谢东风也是知道她起来了,这才亲自过一趟的。坐下便开口道:“前线出了状况,我要亲自过去一趟。归期未定,特来告知一声。”

燕筝蹙眉:“谢公子身体尚未恢复,如果不是火烧眉毛之事,还是吩咐属下去办为妥。”她是认真的,他的脸色实在算不得好,若不是有气势撑着,跟难民差不多!

“确实是十万火急之事……”谢东风满腔怒火恨不得立马飞赴到前线。但不知为何?一见到沉静如水的燕筝,暴怒的情绪突然平静了下来。

燕筝见谢东风欲言又止,善解人意地道:“还没用早膳吧?在这里用了早膳再出发如何?”

谢东风点头道:“好!”

绣竹连忙下去让小厨房把早膳端上来。

谢东风想了又想,吞吞吐吐:“家母不通俗务!眼下年关将近。往年都是大执事帮忙安排的人情往来。近期兵戈频繁,大执事除了要忙军中年终赏赐,还要帮忙安排抚恤之事。

燕北属官这一块实在是抽不出空来。你看,你能不能帮忙安排一下?”生怕燕筝不答应,续道:“家母不识字,记不好账。又不懂送多少送什么才合适。”

燕筝推辞道:“若是让我帮查查账本倒没问题,这安排送礼之事,我也不是很懂!令堂可参考旧例。”

谢东风星眸掠过一丝无奈:“她试过一连三年给人家蒸年糕、粽子,腊肉、腊鸭的。”

燕筝眸子微诧:“乡下亲戚没关系的吧?”

谢东风幽幽地道:“信城云都督。”

燕筝:“……”难道是针对我爹?所以和我爹关系好的,就敷衍了事?

又听谢东风道:“泽城都督则连收了三年糯米、面粉、腊肉、腊鸭。”

燕筝“扑噗”一下笑了出来,她是知道李氏出身低的,但好歹也是县令之女,怎么弄得跟个乡下妇人似的!开玩笑道:“想来是谢大都督为官清廉之故!”

谢东风认识她以来,没看到她笑过!此时一笑,满室生辉,如枝头鲜花摇曳生姿,甚是赏心悦目!拱手道:“正是!正是!还请燕娘子在侯爷跟前耿直进言。”

燕筝发现了谢东风口才很好!性子随意,规矩不大,至少私底下是如此吧?倒是和两位兄长脾性差不多!这使得她很容易接纳。

谢东风早膳的速度很快,用完便匆匆离去。亲自到静园跟李氏说了一声,便带兵出府了。

燕筝不方便给他送行,让绣梅到大门前代为送行。

绣梅一回来就跟燕筝打报告,除了她和萧毅,李氏和李芸娘都没有送行,连行囊都只是一个包袱。她装作随口一问,从萧毅口中套出,李氏从来没有给谢东风送过行。

也不知道李氏是怎么想的?如果是普通远行也罢了,唯一的儿子上战场都没送一送,心真大!且听萧毅的口气,似乎已是习以为常。

绣梅还在府中转悠了一圈,谢家人口简单,她嘴甜出手大方,小半天功夫把大都督府中的情况摸清了个七七八八。还连带交了一帮好姐妹。

李氏自嫁进谢家就没管过事,从前是想管,谢书华不让她管。谢书华父子兄弟战死后,李氏深受打击很长一段时间一蹶不振,自然也没有打理中馈。

字数有限,待续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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